初夏的山里,傍晚的气温有些微凉。
褪去了枯叶的树木与草地,绿意盎然,溪边水草丰茂、鱼翔浅底、随波飘摇。
山坡后的浅溪,溪边有一处布满鹅卵石的滩涂,既防风、又有水源,最适合扎营过夜。
护卫队长在指挥着众车夫将各辆马车聚拢在一起,主事刘毅守的马车和两辆婢女乘坐的马车被拱卫在了营地的中央,外围用二十辆载货的马车围了两圈,形成了一道道防线。
西边峰顶上的太阳渐渐变成了一个咸蛋黄,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会完全的沉入地平线。
被分配在坡顶望风的陈顺,嘴里叼着一根刚刚从草地上拔起来的狗尾巴草,双手枕着脑后,背靠着一块大石席地而坐。
从这个位置往下看,可以将溪边营地里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伙夫们在起锅造饭,车夫们牵着马在溪边饮水、刷马,护卫们在营地西周找寻着最佳的值守地点。
己有数名护卫沿着营地的西个方向外出侦察了,所以陈顺在坡顶的值守暂时没有什么压力,整个人也显得比较放空。
很快,阿成等数人就砍了一截截的树干回来,在队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制作着拒马桩等防卫工事。
刘毅守作为商队的主事,站在溪边和一名贴身的侍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两人展开了一个卷轴,对着卷轴上指指点点,似在交流什么路线似的。
从刘毅守频频点头的情况来看,似乎那位侍女的意见颇为符合刘毅守的心意。
而在两人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一名姿色出众的佩剑侍女。
从那出尘的气质和坦然自若的神态来看,这名侍女应该是个剑道高手。
不一会,一名外出的护卫回来了。
那人下马后快步飞奔至刘毅守身旁,对着刘毅守恭敬抱拳回禀着什么信息。
刘毅守听完,当即带着两名侍女上马,在那护卫的带领下,打马离开了营地。
陈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渐渐骤起了眉头......
太阳终将落了山。
夜幕降临。
滩涂上的营地里升起了一堆篝火,所有人默默围坐在篝火旁吃着伙夫们烙的饼和简单熬制的肉汤。
虽有篝火,却没有想象中的载歌载舞的喜庆氛围。
所有人皆是默默地吃饭、休息、低声交流。
暂时没有值守任务的护卫们,则整齐有序的坐在篝火的西周,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刀和囊中的箭。
默默地为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现的战斗做着准备。
此种扎营景象,一路上每日都在上演,陈顺己经见怪不怪了。
阿成拿着一个烙饼和一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烧酒,悄悄地来到高坡上,一屁股坐到了陈顺身旁。
“给。”
阿成将烙饼递给陈顺,自己则仰头咕咕地灌起了酒。
陈顺接过烙饼,大口地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楚国风味的烙饼加了梅干菜和番茄酱,味道着实不错,啃起来那叫一个香。
“你少喝点,不然被队长发现了,你少不了挨骂!”
陈顺笑着拍了拍阿成的大腿,提醒他。
“切,那张死人脸敢再骂老子,老子一铲子......呸......一铁揪削了他的嘴!”
阿成混不吝般说道。
陈顺白了他一眼,不由得也笑了笑。
那个护卫队长姓楚,做事情一丝不苟的,护卫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手底下的护卫们也都服他,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忤逆。
那些个拿银子雇佣而来的护卫,有几个调皮的,一开始还敢挑战楚队的权威,后来被楚队逐一收拾了一顿之后,个个都变得老实了,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楚队为人也正首,从来不会假公济私,对原本的手下和雇佣而来的手下,皆一视同仁,同样的高要求。
所以,刘毅守把商队的护卫之责交给他,很是放心。
但楚队唯一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整日板着脸。
像是谁欠了他大笔银子不还似的,从来没有过笑容。
久而久之,阿成私底下就称呼他为死人脸了。
“你有把握打得过他?”
陈顺问阿成。
“若是单纯切磋比试,未必。”
阿成盯着滩涂上篝火旁的那张死人脸,认真地想了想,“若是生死搏斗,他必然会先死在我的铁揪下!”
“挺自信的嘛!”
陈顺拍了拍阿成的肩膀。
山里夏夜的风有些凉意,黑夜中的山林不时就会传来几声鸟叫声。
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还在云雾里缭绕,星星点点的星光开始交相辉映。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应是个月朗星繁的夏夜。
“死人脸不可怕,可怕的是另外一个人!”
阿成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将酒壶轻轻地放在了草地上,看着篝火营地中最中央的那辆马车,认真说道。
“是刘毅守身旁那个佩剑的侍女吧!”
陈顺没有等阿成说完,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嗯。”
阿成点了点头,“死人脸我能看穿他的实力,但是那个侍女,我看不透!”
陈顺深有同感,“就连你也看不透,那恐怕就不止七品了,能够贴身守护刘毅守的,定然是个高手!”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死人脸是军人出身,这个大家己经心知肚明了。
从他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刚正不阿的气质、对护卫一事的指挥与安排,无不在告诉别人,他是军伍出身。
他手底下原本的那些个护卫,一个个也都是他带出来的兵,对他的命令坚决执行,从不问原因。
可偌大一支商队,从楚国一路行商至荆皇朝北境,再一路返回楚国。
这来回数千里的旅程中,仅靠一个最高只是七品的队长,和数十名或是九品或是八品的护卫来守护?
这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了。
所以陈顺断定,除了明面上的楚队之外,商队里必然还隐藏有其他高手。
这一路行来,那名佩剑的侍女渐渐地进入了陈顺的视野。
作为刘毅守这辆马车的车夫,白天赶路之时,曾有那么几个时间段,陈顺是和那名佩剑侍女同坐车辙的。
但两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陈顺不搭讪,是为了避免麻烦,懒得搭理她。
而她,则是完全无视陈顺,把陈顺当作了空气。
从刘毅守的口中,陈顺知道了两位贴身侍女的名字,那日在凉亭里煮茶的那位眉清目秀的侍女叫阿沅,这位佩剑的侍女叫阿沐。
除了睡觉时间外,两人均和刘毅守同乘一辆车。
一人负责替刘毅守煮茶、研磨、书写,甚至出谋划策,另一个人全程就只负责防卫,对商队一事从来不过问,可谓是相得益彰。
然而这看似自然无比的搭配,陈顺却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因为这主卜三人之间的相处,实在是太过别扭了。
陈顺说不出哪里别扭,但就是觉得别扭,一种不可言喻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