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墨汁的绒布,裹着码头特有的咸腥气糊在窗玻璃上。里森蜷缩在衣柜暗格里,鼻尖蹭着帕野去年忘在这里的风衣内衬,雪松香混着海水味钻进鼻腔,让他后颈的旧伤突然发痒。暗格门板有条极细的缝隙,能看见卧室地板上陈警官皮靴踩过的泥印,正沿着五年前他画的蜡笔太阳向外蔓延。
突袭发生在凌晨一点十七分,防爆盾撞开门的巨响震落了鞋柜上的全家福。里森数着脚步声从玄关到客厅,十七下,和帕野每次喝多了回家时的步数一样。他攥着暗格里备用的弹匣,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疼,想起昨天帕野塞给他时说的“南海的鱼腥味重,别呛着”,喉结突然滚过一阵酸意。
陈警官的手电光扫过衣柜时,里森把脸埋进风衣褶皱。光柱在门板缝隙上停留了三秒,他听见对方骂了句“妈的又是空的”,靴底蹭过地板的声音里混着金属碰撞——那是帕野三年前拽掉的警用哨子,此刻正挂在陈警官腰带上晃荡。暗格里的通风口漏进楼道风,带着海雾的湿冷,让他后颈的淤青泛起细密的痒。
三个小时零十二分钟,他们撬开了厨房地砖,拆了沙发坐垫,甚至用探测器扫过墙壁——里森数着挂钟摆针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枪管抵在太阳穴上。当第七次听见“收队”的指令时,他摸到风衣口袋里半支融化的雪松香润唇膏,外壳还留着帕野咬过的齿印。楼道里传来防爆盾碰撞的哐当声,他突然想起帕野说过“南海到码头的渡轮凌晨西点开”,指尖猛地掐进弹匣防滑纹里。
门缝外的月光爬上衣柜抽屉,照见暗格底部刻着的歪扭字母“P+R”。里森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木板上,听见远处渡轮鸣笛的声音穿透晨雾,后颈的疼痛突然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极了昨天帕野攥着他后颈按在床垫上时,掌心传来的那股带着雪松香的灼烫。
凌晨西点十分,门锁转动的声响像枚哑弹炸在空荡的客厅里。里森从衣柜暗格缝隙看见帕野的皮鞋尖——鞋跟沾着南海码头的贝壳碎屑,在月光下闪着银白,和他三天前视频时说的“这边的沙子硌脚”一模一样。男人风衣下摆还滴着海水,雪松香被咸腥气泡得发皱,却在他开口时突然变得清晰:“他们走了,出来吧。”
暗格门板被推开的瞬间,海风卷着帕野发梢的潮气扑在里森脸上。他看见男人眉骨上多了道新伤,结痂处凝着黑血,像支没画完的眼线。帕野弯腰拽他胳膊的力道带着海礁的粗粝,指腹碾过后颈淤青时,里森疼得瑟缩,却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着咽下句“陈狗日的手电照到你了?”
客厅地板上的泥印被海水冲淡,帕野踢开陈警官遗落的战术手电,光束在天花板晃出歪斜的圆。他把里森按在沙发上,掌心贴着后颈伤处揉圈,指腹的老茧刮过皮肤时,里森闻到他袖口混着的枪油味——和南海缉私队用的型号不同,倒像是码头仓库那批走私货的味道。
“西点二十的渡轮,”帕野突然扯过里森手腕看表,金属表带硌在月牙疤上,“陈狗日的在港口布了暗哨。”他说话时,后槽牙咬得咯吱响,里森看见他风衣内衬渗出的海水,正沿着平安符的金线往下淌,把绣着的“森”字泡得发胀。窗外突然传来海鸥尖叫,帕野猛地拽起他往暗格跑,指腹在他后颈淤青上掐出新月形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