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亚的室内体育馆,此刻正被午后的阳光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巨大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橡胶地垫混合的独特气味,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鞋底摩擦地板的刺耳声、以及男生们粗重的喘息和呼喊构成了这里的背景音。
场地中央,一场三对三的对抗赛正进行到白热化。一方是校篮球队主力,另一方则是由郑泰勋领衔的“磐石”小团体。郑泰勋赤着上身,只穿着黑色运动短裤,古铜色的皮肤在汗水浸润下如同涂了油,贲张的肌肉随着每一次爆发性的动作而紧绷隆起。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在球场上横冲首撞,强硬地突破、凶猛地抢断、高高跃起暴扣!每一次得分,都引来他同伴们震耳欲聋的吼叫和对手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砰!”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扣篮,篮筐发出痛苦的呻吟。
“泰勋哥!牛逼!”小弟们兴奋地围上来。
郑泰勋落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结实的腹肌不断滚落。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胜利者的狂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扫视着球场边缘稀稀拉拉围观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体育馆侧门入口处,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快看!是徐贞雅学姐!”
“她怎么来体育馆了?”
“旁边那个……是学生会李在宇学长?他们一起?”
郑泰勋猛地转头,视线如同实质的箭矢般射向门口。
果然,徐贞雅和李在宇正并肩走进体育馆。徐贞雅换回了德威亚的春夏制服,白色真丝衬衫,藏青色百褶裙,长发束成清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步履从容,姿态优雅,与周围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一株误入原始森林的白山茶。而她身边,李在宇穿着同样挺括的制服,身形挺拔,气质冷峻,两人走在一起,如同从时尚杂志封面走下的精英璧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李在宇正微微侧头,对徐贞雅说着什么,姿态亲近而自然。徐贞雅微微颔首,唇边带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浅笑。
这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郑泰勋的眼底!一股无名邪火瞬间冲上头顶,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刚刚在球场上发泄的烦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被眼前这幅“和谐”画面刺激得更加狂暴!
“操!”郑泰勋低吼一声,猛地将手中的篮球狠狠砸向地面!篮球如同炮弹般弹起,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得周围人纷纷后退。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暴怒雄狮,无视了比赛和队友,大步流星地朝着徐贞雅和李在宇的方向冲去!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李在宇察觉到动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气势汹汹冲来的郑泰勋,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下意识地侧移一步,似乎想将徐贞雅挡在身后。
然而,徐贞雅却比他更快一步。
在郑泰勋带着一身汗水和暴戾气息冲到两人面前,几乎要撞上李在宇的瞬间——
“郑泰勋同学。”
徐贞雅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体育馆的喧嚣,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冻结狂躁的力量。
郑泰勋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距离徐贞雅和李在宇只有一步之遥。他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徐贞雅,胸膛因愤怒和奔跑而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他想质问,想咆哮,想将那个碍眼的李在宇一把推开!但在徐贞雅那双平静无波的浅褐色眼瞳注视下,他喉咙里像是被堵住,所有狂暴的言语都哽在了那里。
徐贞雅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布满汗水和怒气的脸庞,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她没有理会旁边李在宇投来的探究目光,也没有后退半步。她甚至微微向前倾身,从自己制服裙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带着淡淡白山茶香气的纯白色手帕。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也极其突兀。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徐贞雅伸出手,将那块洁白柔软的手帕,递到了郑泰勋沾满汗水和灰尘、此刻正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边。
“擦擦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任何责备,也没有丝毫惧意,仿佛只是递给他一瓶水那样自然。“剧烈运动后毛孔张开,容易着凉。”
体育馆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篮球落地的声音、鞋底的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全部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德威亚高不可攀的白山茶女神,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贴身的、带着香气的手帕,递给了那个以暴戾闻名的“磐石”野兽郑泰勋!
李在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徐贞雅递出手帕的侧影,看着她面对郑泰勋暴怒时那份不可思议的平静,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怒意和更深沉的疑虑瞬间攫住了他!这绝不是他认知中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淑女!
郑泰勋更是完全懵了!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方洁白的手帕,又抬头看看徐贞雅平静无波的脸。白山茶的清香丝丝缕缕钻入他被汗水和怒火充斥的鼻腔,奇异地抚平了他狂暴的神经。刚才还几乎要炸裂的愤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当众“关怀”的、带着强烈羞耻感的悸动!
她的手帕……给他擦汗?
他粗鲁惯了,从来都是用手背胡乱一抹,或者首接用衣服擦。这种精致、带着香气的东西……他配吗?他刚才还想……
一种强烈的自惭形秽和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抓住这份“恩赐”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冲撞。他喉结剧烈滚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暴怒被一种近乎惶恐的笨拙取代。他迟疑地、极其缓慢地伸出那只沾满汗水和球场灰尘的大手,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仿佛怕弄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手帕的一角。
指尖触碰到柔软细腻的布料,带着她指尖残留的微凉。郑泰勋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飞快地、几乎是抢一般地将手帕抓在手里,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谢……谢谢。”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完全没了刚才的狂暴气势。他不敢再看徐贞雅的眼睛,胡乱地用那方洁白的手帕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水和灰尘瞬间在纯白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就在这时,体育馆墙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一个严肃的女声响起:
【紧急通知!A-1班许世英同学,请立刻到校长室!重复,许世英同学,请立刻到校长室!】
广播声如同冷水泼下,瞬间打破了体育馆内诡异的寂静。
许世英?校长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郑泰勋和徐贞雅身上移开,带着惊疑和幸灾乐祸投向人群中的某个角落——许世英原本也在体育馆看球,此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听到了死刑宣判!她身边的小姐妹也慌了神。
徐贞雅仿佛对广播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郑泰勋身上,看着他笨拙地用她的手帕擦汗,看着他紧攥着手帕、指节发白的手。她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冰棱反射出的第一缕阳光。
“磐石的力量,”她的声音很轻,只有离她最近的郑泰勋和李在宇能听清,“不仅在于摧毁,更在于……守护该守护的‘秩序’。”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广播喇叭的方向,又落回郑泰勋身上,“你做得很好,郑泰勋同学。”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从容地朝着体育馆出口走去,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李在宇脸色铁青,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傻愣在原地、紧攥着手帕的郑泰勋,又看了一眼徐贞雅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冷哼一声,也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压抑的怒火。
郑泰勋还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己经被他弄脏的、却依旧散发着白山茶清香的纯白手帕。广播还在重复着许世英的名字,周围是嗡嗡的议论声和许世英压抑的哭泣声。但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徐贞雅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磐石的力量……守护该守护的秩序……你做得很好……”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被认可的激动、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更深沉臣服感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暴戾和茫然!她看到了!她认可了他的力量!她甚至……把自己的手帕给了他!
野兽般的胸膛剧烈起伏,郑泰勋猛地抬起头,看向徐贞雅消失的体育馆门口方向,那双总是充满戾气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近乎狂热的忠诚火焰!
白山茶在喧嚣的体育馆里留下了一方纯白的印记,也在一头狂暴凶兽的心脏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臣服烙印。广播中许世英的名字如同丧钟,而郑泰勋紧握的手帕,则宣告着徐贞雅对这条“磐石”之线的绝对掌控。校园的暗流,因这公开的“恩赐”与“认可”,掀起了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