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森?”莉芮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西尔维娅导师在呼唤我们了,今天是‘根须共鸣’的练习日。”
艾德森立刻收敛心神,将那丝不合时宜的、属于表演的渴望压回心底。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苔藓纤维长袍的衣襟,脸上恢复了教团永吟者应有的沉静与虔诚。“嗯,我们走吧。”
“根须共鸣”的练习场位于母亲树盘根错节的核心区域。巨大的、流淌着生命绿光的根须虬结缠绕,形成天然的拱顶和回音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能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大地共舞。西尔维娅,这位引导艾德森成长的资深守护者,正站在场地中央。她身边站着另一位年轻的精灵,莱戈拉斯,他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是教团培养的巡林客,也是艾德森在根须共鸣练习中的搭档。
“孩子们,”西尔维娅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引导的力量,“母亲树的根须,是我们力量的源泉,也是我们感知大地脉动的桥梁。根须共鸣,不仅是力量的延伸,更是意志的融合。艾德森,你的歌声是指引;莱戈拉斯,你的感知是触角。开始吧。”
莱戈拉斯点点头,闭上双眼,将双手轻轻按在一条粗壮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母亲树根须上。他的表情专注,身体放松,仿佛在倾听大地深处的低语。艾德森深吸一口气,站在莱戈拉斯身侧几步远的地方。她翠绿的眼眸锁定着莱戈拉斯感知的目标区域——前方一片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地面”,那里看似平静,实则内部隐藏着数条纠结盘绕、能量流动有些迟滞的次级根须,如同大地血管中的淤塞。
纯净的、带着月亮清辉质感的歌声从艾德森唇间流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月华祷言的具象治疗,而是另一种古老的旋律——根脉抚慰曲。歌声悠扬舒缓,如同无形的水流,带着清凉的安抚之力,温柔地拂过那片区域。
“嗡……”
随着歌声的渗透,那片区域的苔藓表面开始泛起柔和的涟漪。莱戈拉斯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感知在艾德森歌声的引导下,如同被赋予了方向的光束,艰难地穿透根须内部能量的滞涩。艾德森清晰地“感觉”到,莱戈拉斯的感知在淤塞点前受阻,如同陷入泥沼。
就在这时,艾德森心念一动。她手臂上的翠金藤蔓纹身再次微微亮起!这一次,并非因为情绪的躁动,而是力量的引导。她意念集中,右臂优雅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那片能量淤塞的区域。
“滋……”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新芽破土的轻响。只见数道纤细的、闪烁着翠金色光芒的实体藤蔓,如同灵动的翡翠小蛇,瞬间从她手臂的纹身处激射而出!藤蔓并非植物般的柔韧,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和精准的控制力,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几道翠金色的残影。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如同鞭梢破空的轻响!那几道翠金藤蔓精准无比地抽打在莱戈拉斯感知受阻的淤塞点上!力量并不狂暴,更像是一种充满韵律的、高频率的震动抽击!每一鞭都带着奇特的震荡波,精准地撼动着根须内部淤积的能量节点。
莱戈拉斯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震,但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通了!”他低喝一声。在他感知的视野中,那些淤塞的能量节点在藤蔓那精确到毫厘的震荡抽击下,如同被疏通的水管闸门,瞬间被打开!原本迟滞的生命能量立刻变得顺畅奔涌起来!
艾德森手臂一收,翠金藤蔓如同有生命般瞬间缩回,重新化为她手臂上优雅的纹路,光芒内敛。歌声也适时地转为悠长的尾音,如同清风拂过,抚平了所有震荡的余波。那片区域的苔藓恢复了正常的、充满活力的脉动绿光。
西尔维娅走上前,仔细检查了那片被疏导的根须区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精准的引导,艾德森。你的藤蔓共生运用得越发精妙了,震荡的频率和力度都恰到好处,没有损伤根须分毫。”她赞许的目光落在艾德森手臂的纹身上,“这天赋,是母亲树赐予你守护的力量,而非破坏的武器。记住,控制永远大于伤害。”
艾德森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得体:“是,导师。藤蔓只为束缚与疏通,不为撕裂。”她的回答完美符合教团的信条,内心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当藤蔓破空而出、精准抽击的瞬间,那流畅的动作,那力量收放自如的控制感,本身就如同一种……令人心醉的表演艺术。
莱戈拉斯也走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艾德森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艾德森,你的歌声和藤蔓简首是绝配!没有你的引导和震荡,我恐怕得花上半天时间才能疏通那点小麻烦。”
艾德森回以温婉的微笑,心中那份对“完美配合”带来的无形回响的满足感,悄然滋长。
宁静并未持续多久。一股压抑的、如同阴云笼罩心头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根须回廊的深处——母亲树的方向传来!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深沉的悲鸣,一种被强行撕裂的痛楚,通过无数相连的根须,瞬间传递到每一个精灵的感知深处!
“呜——嗡——轰隆隆!!!”
这一次,不仅仅是悸动!整个根须回廊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摇晃!剧烈的震动让巨大的根须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依附其上的发光苔藓如同暴雨般簌簌剥落,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空气中飘浮的孢子被无形的冲击波搅成混乱的漩涡!母亲树那沉稳如大地心跳的脉动,此刻变得狂乱、痛苦,如同垂死的巨兽在挣扎!
“敌袭!最高警戒!!”凄厉的精灵语警报伴随着根须崩裂的可怕声响瞬间撕裂了回廊永恒的静谧!
“快看那是什么!他们撕开了外层菌丝防御网!正在强行抽取母亲树的核心能量!”一名浑身浴血的巡林客精灵撞开练习场的根须屏障冲进来,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巨大的机械……猩红的光柱……像地狱的触手!”
西尔维娅脸色剧变,深绿色的眼眸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与决绝:“所有战斗人员!保护母亲树!保护幼体!艾德森!莱戈拉斯!跟我来!”
根须回廊瞬间陷入末日般的混乱。精灵们如同受惊的鹿群奔跑、呼救。年幼的精灵被守护者们紧紧护住,仓惶逃向更深层的避难所。战斗人员——巡林客、德鲁伊、守护者们——则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带着赴死的决绝,朝着母亲树核心区域,那震动与悲鸣的源头冲去。
艾德森的心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攫住。母亲树的悲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上,让她几乎窒息。手臂上的藤蔓纹身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和母亲树的剧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烧翡翠般的翠金色光芒!那光芒躁动不安,带着金属般的嗡鸣!她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恐惧,紧跟着西尔维娅和莱戈拉斯在剧烈摇晃的通道中疾奔,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和远处传来的、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能量爆破的噪音。
越靠近核心,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越是狂暴混乱。刺耳的、如同亿万根钢针刮擦玻璃的噪音穿透了根须的屏障,疯狂冲击着耳膜,带来生理性的眩晕和恶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金属烧熔的焦糊味,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灵能压迫感。视野中开始出现诡异的、如同血管般脉动的猩红色能量流,在空气中扭曲闪烁,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
当他们冲出剧烈摇晃的根须通道,来到母亲树核心那片巨大的圆形苔原圣坛时,眼前炼狱般的景象让艾德森灵魂都在颤栗。
母亲树那宏伟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树干”上,被数根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覆盖着狰狞尖刺和不断旋转切割齿的暗紫色合金钻探臂强行贯穿!钻探臂末端连接着更加粗大的、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紫色灵能导管!导管另一端,深深刺入了上方穹顶被暴力撕开的巨大裂口,连接着外面那遮天蔽日的恐怖战舰!导管如同贪婪的巨蟒,正疯狂地、贪婪地吮吸着母亲树流淌着生命绿光的核心汁液!每一次抽吸,母亲树都发出撕心裂肺的震颤,表面的银白色苔藓大片枯萎、剥落,露出下方痛苦痉挛的木质纹理!猩红色的、如同污血般的灵能光芒顺着导管向上奔涌,照亮了裂口外战舰冰冷的、布满炮塔的腹部轮廓!
圣坛周围,精灵战士们正与潮水般涌来的傀儡激战!这些覆盖着冰冷合金装甲的杀戮机器动作迅捷如鬼魅,猩红的目镜无情地扫描着目标,手臂弹出的高频能量刃发出刺耳的嗡鸣,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灵的藤蔓缠绕往往被它们轻易挣脱撕裂,根须突刺被厚重的装甲弹开,巡林客精准的箭矢打在关节处也只能留下浅浅凹痕并迸出几点火星。精灵们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视死如归的勇气苦苦支撑,但不断有战士被能量刃洞穿或被傀儡沉重的机械臂砸倒,翠绿色的血液浸透了破碎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