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故作惊讶地抬起纤纤玉手,用锦帕掩住红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清脆却无端地刺耳:“姐姐今日……怎么穿得这般素净?啧啧,这白色瞧着是清雅,可未免也太寡淡了些,倒像是……”
她眼波流转,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几分,“莫不是公主府里的份例不够,短了姐姐的吃穿用度?若真是如此,妹妹倒可以帮姐姐向母后说道说道。”
这话语夹枪带棒又响又亮,果然,周围几道目光立刻带着探究和些许看热闹的意味投了过来。
柳渡渡心底翻起巨大的白眼,恨不能把这多管闲事的疯婆子一脚踹开。
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回道:“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图个骑马方便罢了,省得累赘。”
“方便?”
昭慧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步摇上的流苏簌簌作响,“我的好姐姐!这可是皇家冬猎!满京城的王孙贵胄都在这儿呢!”
“自然是要穿得鲜亮明艳些,才不负我们大坤公主的尊贵身份,也好让皇兄们和诸位俊杰瞧瞧咱们姐妹的风采不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的讥讽更浓,“姐姐这般打扮,倒像是……”
她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柳渡渡身后沉默如铁的步言,意有所指地说,“倒像是哪个府里谨小慎微,生怕冲撞了贵人的小丫鬟呢!”
这时,身后左侧那位身着玄色金线蟒纹骑装的男子,闻言带着提醒的意味轻轻咳嗽了一声。
昭慧公主这才像是恍然大悟,她侧过身,脸上瞬间换上明媚热情的笑容指着身旁的两位男子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姐姐叙旧了,姐姐,快让我给你引见引见。”
她先指向那位气质带点木讷的男子,“这位,正是我们的太子皇兄。”
柳渡渡心头剧震,连忙放下酒杯站起身垂首敛目。
眼前这位太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普通,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沉稳持重的气度。
“这位,”昭慧又指向另一位穿着紫蓝银线流云纹骑装的男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是西皇兄。”
柳渡渡的目光随之移过去。
这位西皇子,倒是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面如冠玉,肤色白皙,一身宝蓝骑装更显得他风流倜傥。
柳渡渡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臣妹见过太子皇兄,见过西皇兄。”
“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太子温和地抬了抬手。
倒是那西皇子,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先在柳渡渡那张极力维持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又扫过她身后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步言,最后又落回柳渡渡身上。
“早就听闻三八妹妹与府上这位步侍君的……佳话,”
他刻意在“佳话”二字上拖长了音调,目光再次意味深长地落在步言那张冷硬的侧脸上,“今日一见,步侍君果真是……仪表不凡,气度……摄人啊。”
步言身形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周身那股原本就凛冽的气息瞬间又沉冷了几分,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冻结了。
柳渡渡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掌心却己微微沁出冷汗。
西皇子像是全然感受不到步言散发的寒意,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许,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懒洋洋地补充道:
“不过啊……皇妹平日里也要把着点分寸才是,有些事嘛……皇兄瞧着你这步侍君怎么也是二十有五了,再好的身子骨也终有消耗殆尽的一天,改日皇兄挑个年轻的给你送府上去。”
“轰——!”
这段话仿佛一盆滚烫的热油兜头浇下,柳渡渡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那滚烫的热意如同燎原的野火从纤细的脖颈一路疯狂蔓延,瞬间烧透了耳尖,连带着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这西王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他到底什么目的啊!
转眼间皇家猎苑内,宴席己经开始。
皇子公主,王孙贵胄们皆是三五成群,衣香鬓影,笑语晏晏,一派盛世荣景。
柳渡渡缩成一个小鹌鹑在角落里默默吃着离自己最近的糕点。
“三八姐姐!”
昭慧公主那把娇脆又尖利的声音像一支抹了毒的羽箭,精准地射向柳渡渡的耳膜。
她来了,她又带着嚣张走来了。
柳渡渡认命地抬起眼,对其扯出一个大大的假笑。
“姐姐一个人坐在这里多闷呀?”
昭慧公主在她身侧的空位施施然坐下,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却第一时间越过柳渡渡朝她身后那片空地扫了一圈,故作惊讶地问道,“咦?步言呢?这等场合,他怎么不在姐姐身边护着?”
这话问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渡渡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个笑来:“他那个人啊,闷葫芦一个,不爱热闹。”
“再说了,我不开口他定是不敢随便凑上前来。”
这话多少带了点给自己挽尊的意味。
“是么?”
昭慧公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轻轻拍了拍手向后面清脆地唤了一声,“千鹰。”
话音刚落,一道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如同从地里长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