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墨的实验室堪比星舰舰桥，三块曲面巨屏上，赛博瀑布无声奔涌，城市三维地图悬浮中央，红蓝光点交织，宛如神明棋盘。
这是他的战场，代码即是正义。
“天网系统回溯完毕。目标最终消失点：经纬度114.05，22.54，平安里社区门口。持有者，代号‘小黄人’，男童，身高一米三。你，立刻出发。”秦小墨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毫无感情，仿佛在指挥一场对敌方VIP的定点清除。
“收到，指挥官！”耳机另一头，是秦大山中气十足的回应。
“代号‘小黄人’，平安里！瞧好吧儿子，你爹我这人肉索敌，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玄学’的力量，保证比你那堆破铜烂铁好使！”
秦小墨面无表情地切断了单向通讯。
多听一秒，都是对耳膜的酷刑。
他怕自己忍不住黑进他爹的耳机，循环播放二百五十遍《素数之歌》，进行一次惨无人道的精神净化。
……
平安里社区门口。
秦大山一身专业运动装备，头上戴着骚气的橙色吸汗带，活像要去参加奥运铁人三项。
他站在路口，双手叉腰，摆出一个自认帅到没朋友的姿势，开启了他的“物理索敌”模式。
开局一条腿，装备全靠问！
他拦住一位拎着鸟笼散步的大爷。
“大爷，您吉祥！”
老大爷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鸟笼差点飞升。
“您瞅见一个纸飞机没？就白色的，叠得贼帅，有我这么帅！上面承载着我对我儿子深沉的父爱！”
老大爷扶了扶老花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那眼神，充满了对社区精神文明建设的深切忧虑。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提着鸟笼，脚步都快了几分，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
秦大山毫不在意，毕竟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全世界。
他又盯上一个推婴儿车的年轻妈妈。
“美女！看到一个纸飞机没有？”他用手比划着，“大概这么大，机翼特宽，我亲手叠的！上面有我儿子写的暑假作业！”
年轻妈妈一把将婴儿车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他，掏出手机的动作，快得像是在抢红包。
监控另一端，秦小墨默默将他爹头顶的绿色定位点，调成了代表“高危污染源”的深红色。
他为什么要和这个行走的社会性死亡事件组队？
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精准点杀”战术宣告破产，秦大山的CPU（智力5）飞速运转，决定切换战术——开启AOE范围攻击。
他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喧嚣，一头扎进了附近的菜市场。
喧嚣、嘈杂，混杂着鱼腥与烟火气的空气，让他如鱼得水。这里，才是他的统治区。
他一眼就锁定了版本T0级辅助——王美丽大妈。
王大妈正为三毛钱的差价和菜贩老板进行“友好”磋商，战斗力爆表，手里的小喇叭更是她驰骋广场舞和菜市场的双料神器。
就决定是你了，扩音喇叭！
秦大山一个箭步冲上去，在王美丽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借”过大喇叭。
“美丽姐！江湖救急，借你神器一用！”
下一秒，他那经过丹田之气加持的嗓音，通过喇叭的扩音，对整个菜市场进行了饱和式轰炸。
“咳咳！各位街坊邻居请注意！本人秦大山，我儿子，秦小墨，他那关乎诺贝尔奖的作业，被叠成飞机飞走了！有线索者，奖励‘菜场首供’限定版大白菜一颗！带根带土，血统纯正！”
整个菜市场死寂了一秒。
然后，瞬间炸锅！
“老秦家那天才？他作业丢了？”
“作业丢了不该是男子单打吗？怎么还上悬赏了？”
“重点是白菜！限定版！老秦这波是真下血本了啊！”
“我好像看到一个飞机往东边飞了！”
“放屁！是南边！我拿我下个月的退休金担保！”
一时间，大爷大妈们纷纷化身热心朝阳群众，提供了无数条互相矛盾的线索。
秦小墨的耳机里，传来他爹邀功的声音，那语气，骄傲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儿子，听见没！这就叫‘人民的汪洋大海’！你那高科技，在‘人情世故’这门社会科学面前，还是太年轻了！”
秦小墨闭上眼，感觉自己的怒气值正在稳定爬升。他默默地在《沙雕老爹观察日记》里记下一笔：
【实验记录：论如何用一颗白菜撬动社区情报网。结论：碳基生物的驱动力，有时候简单到令人发指。这就是所谓的，低配版社会工程学吗？】
就在这时，屏幕上代表目标的红线，在一个路口突兀中断，旁边跳出三个冷冰冰的字：【信号丢失】。
监控死角。
秦小墨的眉头皱起。他所有的步态分析、数据流模型，都在这里撞了墙。
科学的尽头，是断头路。
就在他准备调用卫星备用通道，进行一次降维打击时，私人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王美丽大妈。
秦小墨的指尖悬在拒接键上空，犹豫了零点五秒。命运的齿轮，发出不祥的咯吱声，他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
“喂？小墨啊！”王大妈的大嗓门在听筒里炸开。
“你爸找那个飞机，大妈我刚瞅见了！就隔壁老王家那小子，王铁柱！他拿着个纸飞机，一溜烟钻进‘黑风巷’了！哎哟那地方可乱了，让你爸千万小心！”
秦小墨愣住了。
他爹那套看似愚蠢、混乱、毫无逻辑的“大喇叭玄学”，竟然真的补上了他“天网系统”的最后一块拼图。
科学的尽头，是王大妈。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他用尽毕生所学，试图证明1+1=2，结果他爹首接扔过来一个“2”，还问他“你行不行啊细狗？”
憋屈，荒诞，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破防。
他切换通讯频道，声音听不出波澜：“目标锁定，黑风巷。停止你的行为艺术，立刻过去。”
“收到！黑风巷？好地方啊！听说那的烤串是一绝！”秦大山兴奋地应道，完全没听出儿子语气里的“艺术”二字有多咬牙切齿。
秦小墨挂断通讯，视线落在屏幕上那片犬牙交错、如同城市疮疤的“黑风巷”地图上。
数据显示，此地乃监控盲区，新手村的最终BOSS刷新点。
他看着代表秦大山的那个红色污染源光点，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个黑暗区域。
嘴上说着嫌弃，但身体，却诚实得一塌糊涂。
秦小墨沉默了片刻。
他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拉上拉链，将自己那张过分出众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第一次主动走出了他的“堡垒”。
他不放心。
不放心那个单细胞生物，一个人去那么复杂的地方。
……
黑风巷，名副其实。
巷子阴暗、潮湿，两旁的墙壁上涂满了潦草的涂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和劣质油烟混合的古怪气味。
秦大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他那魁梧的身材和坦荡（无知）的气场，让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避开了。
秦小墨则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几米远的地方，帽檐压得很低，眼神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纳入了计算。
突然，一阵小孩的哭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加快了脚步。
拐过一个堆满废旧家具的角落，他们终于看到了目标。
那个黄衣小男孩，正是王铁柱，此刻正被三西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围着，吓得缩在墙角哇哇大哭。
而在他与野狗之间，那架承载着反物质湮灭公式的纸飞机，正静静地躺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像一具圣洁的遗骸。
就在秦大山准备上演一出“猛男救童”的戏码时，异变陡生。
从狗群后方，一头体型硕大、毛色纯黑、眼神凶悍的大狗踱步而出。
它身上有几道狰狞的旧疤，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头领气势。
正是这条巷子里著名的恶犬——“黑旋风”。
黑旋风对那个哭泣的小孩毫无兴趣，它那双浑浊的狗眼里，只映出了地上那片白色的纸。
它一步步逼近，低下头，长长的舌头舔过布满獠牙的嘴。
然后，在秦小墨几乎停止了呼吸的注视下，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那张足以毁灭世界的草稿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