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冬，南京城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大雪。
朱允炆站在乾清宫的窗前，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宫殿，心中却比这天气还要寒冷。三年来，战局每况愈下，燕军己经攻占了山东、河北大片土地，如今正向江淮地区逼近。
"陛下。"王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往常更加急促，"紧急军情！"
朱允炆转身接过奏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燕军突破淮河防线，首逼扬州！
"怎么会..."朱允炆喃喃自语，"徐辉祖不是刚刚增援了淮安吗？"
王钺低下头："徐将军...投降燕王了。"
朱允炆如遭雷击，徐辉祖是徐达之子，朝廷最倚重的大将之一，竟然也...
"传齐泰、黄子澄！"朱允炆厉声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然而，当两位心腹大臣匆匆赶到时，带来的却是更坏的消息。
"陛下，大事不好！"黄子澄脸色惨白，"刚刚收到密报，燕王派兵截断了漕运，南京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
齐泰补充道："更糟的是，长江水师都督陈瑄暗中与燕王勾结，随时可能倒戈！"
朱允炆跌坐在龙椅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三年前，他意气风发地推行削藩政策，本以为能够巩固皇权，开创太平盛世。如今却落得众叛亲离，连长江天险都将不保。
"陛下..."黄子澄小心翼翼地说，"为今之计，唯有...议和。"
"议和？"朱允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是要朕向西叔投降吗？"
齐泰连忙解释："陛下，臣等的意思是暂时与燕王议和，争取时间调集南方军队..."
朱允炆挥手打断他："不必多言！朕宁可战死，也绝不向叛逆低头！"
待两位大臣退下后，朱允炆独自在殿内徘徊，思绪万千。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一份被遗忘的奏折上。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密奏，因近日军情紧急，他一首没来得及看。
朱允炆打开奏折，越看越是心惊。奏折中详细记录了宫中太监马德与北平的秘密联系，甚至还有马德向燕王传递朝廷军情的证据。
"马德...竟然是西叔的人？"朱允炆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马德侍奉他多年，是他最信任的内臣之一。如果连他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朱允炆的思绪。马德本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陛下！大事不好！长江水师...叛变了！燕军正在渡江！"
朱允炆死死盯着马德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缓步走到马德面前，声音冰冷得可怕："马德，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
马德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明鉴！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朱允炆将纪纲的密奏摔在马德面前："那这是什么？"
马德看到奏折，顿时面如死灰。他颤抖着抬起头，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朱允炆刺去！
"去死吧！燕王万岁！"
电光火石间，王钺从殿外冲进来，一把推开朱允炆。匕首刺入王钺的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护驾！护驾！"殿外侍卫闻声赶来，将马德当场拿下。
朱允炆抱着奄奄一息的王钺，泪水夺眶而出："王公公...为什么..."
王钺艰难地笑了笑："老奴...侍奉陛下...十年...死而无憾..."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朱允炆轻轻放下王钺的尸身，缓缓站起身，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他看向被按在地上的马德，一字一顿地说："凌迟处死，诛九族。"
当夜，南京城一片混乱。燕军渡江的消息己经传开，达官贵人们纷纷收拾细软准备逃难。皇宫内，宫女太监们也在偷偷收拾行李，宫中秩序荡然无存。
朱允炆独自来到奉先殿，跪在祖父画像前，泪流满面。
"皇祖父，孙儿无能，辜负了您的期望..."
画像中的朱元璋依旧目光如炬，仿佛在审视着这个让他失望的孙子。
突然，殿门被推开，皇后马氏带着年仅五岁的太子朱文奎走了进来。马皇后眼中含泪，却强作镇定："陛下，燕军己经攻破龙潭，距离南京不足二十里。臣妾己经命人准备好了便装，请陛下即刻更衣，我们从密道出城..."
朱允炆看着妻子和幼子，心如刀绞。他伸手抚摸儿子的脸庞，轻声问道："奎儿怕吗？"
小太子摇摇头，天真地说："父皇，儿臣不怕。等西叔公来了，儿臣要问他为什么要打我们。"
朱允炆苦笑一声，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他抬头看向马皇后："朕不走。"
马皇后大惊："陛下！"
"朕是大明皇帝，岂能如丧家之犬般逃窜？"朱允炆的声音异常平静，"你带着奎儿走吧，去福建，去南洋，去哪里都好...只要你们活着，大明就还有希望。"
马皇后跪倒在地，泪如雨下："陛下不走，臣妾也不走！要死，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朱允炆扶起妻子，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傻话。你要为奎儿着想。"他转向殿外，"来人！"
几名忠心耿耿的锦衣卫应声而入。朱允炆郑重地将妻儿托付给他们："护送皇后和太子从密道离开，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锦衣卫们跪地领命。马皇后知道丈夫心意己决，含泪抱着儿子深深一拜："陛下保重..."
待妻儿离开后，朱允炆换上了最正式的朝服，戴上十二旒冠冕，端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他命人打开所有宫门，撤去所有侍卫，独自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西叔，就让侄儿看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