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秀现在可没工夫跟他们细说，只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地嘱咐道：
“这是姐姐从后山一个老神仙那里求来的仙水，能治好娘的病！你们俩谁也不许往外说，不然仙水就不灵了，记住了没？”
苏景辰到底大一点，忍不住小声问：
“姐，老神仙长啥样呀？”
“白胡子老爷爷，可厉害了！”
苏灵秀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总之不许再问，也别跟任何人说，不然老神仙生气了，娘的病就治不好了！”
两个孩子哪见过姐姐这般郑重的模样，都吓得使劲儿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苏灵秀这才端着瓦罐，快步走到娘床边。
她先用手指头沾了点灵泉水，轻轻地在娘干裂的嘴唇上抹了抹。
然后，她学着上辈子照顾病人的样子，一手小心地把娘的头稍微抬高一点点，另一只手拿着家里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小木勺，舀了一勺灵泉水，颤巍巍地往娘嘴里送。
林氏依旧昏迷着，牙关也咬得紧紧的，泉水刚送到嘴边，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根本喂不进去。
苏灵秀心里一急，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娘……娘您张张嘴……喝口水就好了……喝了水病就能好了……”
她一边小声地哄着，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在娘的唇边按了按，试图让她把嘴张开一条缝。
试了好几次，林氏的嘴唇才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些。苏灵秀赶紧抓住机会，又喂了一勺进去。
这次，林氏的喉结似乎动了动，有那么一小口泉水，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了！
“咽下去了！娘咽下去了！”
苏灵秀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
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也更加有耐心。一勺，又一勺……
这灵泉水也真是神了。
刚开始喂的时候，林氏还吞咽费劲，可喂了几勺之后，她的喉咙好像就了不少，吞咽的动作也变得稍微顺溜了一些。
苏灵秀足足喂了小半碗灵泉水下去，首到林氏的呼吸听起来不再那么粗重，那阵阵吓人的咳嗽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才敢停下手。
她看到娘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带着点黏腻的冷汗。
这是……这是在退烧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娘的脸，心里头紧张得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仙水啊仙水，你可一定要显灵啊！一定要救救我娘啊！
过了一会儿，苏灵秀惊喜地发现，娘林氏那原本如同死灰一样的脸色，竟然……竟然透出了一丝丝活气儿！
虽然还是很白，但不再是那种吓人的青灰色了！
而且，她那双一首紧闭着的眼睛，眼皮似乎也轻轻地颤动了几下，像是马上就要睁开一样！
“有效！真的有效！”
苏灵秀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因为太高兴而尖叫出来！胸腔里的心跳撞得生疼，可这疼，是带着甜味儿的！
老天爷开眼啊！
她苏灵秀，终于……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
有了这神仙泉水，娘的病就有救了！
可光喝水不行啊，娘的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得赶紧弄点吃的给娘补补才行。还有景辰和巧巧，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灵秀摸了摸自己同样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向了怀里那根平凡无奇的木簪。
既然这地方有这么神的灵泉，那片黑得发亮的土地，想必也不会让她这个新主人失望吧？
家里是一粒米都没有了。
可她记得，院子东墙根底下，好像还藏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里头有几颗不知道哪年剩下的陈年菜籽……
这些东西，搁在平时，怕是连猪都不稀罕啃一口。
可要是在那片神奇的黑土地上呢？用那冒着仙气儿的灵泉水浇灌呢？
苏灵秀的心，像是被一把火给点着了，烧得滚烫滚烫的！
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额头上的滚烫也退了不少，苏灵秀那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一点点。
可紧接着，肚子里那“咕噜噜、咕噜噜”的雷鸣般的叫唤声，就像是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打着她本就绷得紧紧的神经。
饿！
一种深入骨髓、让她浑身发软、眼前阵阵发黑的饿！
不光是她，炕上那头，苏景辰和苏巧巧两个小的，也早就饿得小脸蜡黄，嘴唇都起了白皮。巧巧更是有气无力地哼唧着，小猫似的，听得苏灵秀心里头又酸又疼。
她苏灵秀，上辈子就是被这一个“饿”字给逼得走投无路，最后把自己葬送了！
这辈子，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弟妹跟着她一块儿挨饿！
她咬着牙根，从炕沿上慢慢滑下来，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开始在屋里屋外地踅（Xué）摸。
这个家，真是穷得叮当响，耗子来了都得含着两泡泪走。
米缸？别提了，刮地三尺都找不出半粒米来。
咸菜坛子？里头那点黑乎乎的盐疙瘩，怕是比石头还硬。
苏灵秀不死心，又跑到院子里那堆破烂柴火垛旁边，使劲儿扒拉。
柴火底下，倒是藏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她记得以前娘好像往里头放过点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把手伸进去掏了半天，指尖触到了一些干硬的、细碎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苏灵秀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那是几颗干瘪得不成样子的、灰扑扑的白菜籽，看样子像是前年秋天收大白菜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里头忘了的。
这种陈年老籽，又受了潮，别说种了，就是扔给鸡吃，鸡都得嫌弃地刨两下。
换做以前，苏灵秀看到这种东西，怕是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可现在，这几颗在她眼里比金豆子还要沉甸甸的菜籽，却像是黑夜里唯一的一点星光，虽然微弱，却也照亮了她心底深处那么一丝丝不肯熄灭的念想。
“有总比没有强……”
她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菜籽拢在手心，又从怀里那个打了补丁的小布兜里掏出几个干得快成空壳的野山椒，费了点劲儿才把它们捏开，里头果然还有几粒同样干瘪细小的辣椒籽。
虽然这些种子加起来，也就那么一小撮，少得可怜。
但苏灵秀却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把它们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她又拿起先前那个装过灵泉水的瓦罐，深吸一口气，顾不上身上还阵阵发虚，心中默念：
“我要进去！让我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