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啊…”
旁边蜷缩着的王伯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吼。
魏君猛地转头,只见王伯那浑浊暗红的魂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完全非人的凶光!
王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魏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嘴角咧开,露出一种纯粹的,对“食物”的贪婪!
“吃…吃了你…”
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腥气。
魏君魂体剧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
王伯业力太深,终于彻底失控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飘退,同时凝聚起一股魂力狠狠推向扑来的王伯!
“砰!”
一声沉闷的魂力碰撞。
王伯被推得一个趔趄,但他眼中的疯狂更盛,嚎叫着再次扑来!
跑!
魏君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转身,用尽所有力气,朝着与王伯扑来相反的方向,那片看起来更加荒芜、怪石更加狰狞的区域,疯狂地飘去。
身后是王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疯狂食欲的嚎叫,紧紧追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魏君,他慌不择路,在扭曲的怪石迷宫中左冲右突,暗红色的魂体在灰暗的背景中拉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王伯的嚎叫声时远时近,如同附骨之蛆。
不知奔逃了多久,前方灰暗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亮色。
不是荒地永恒的铅灰,也不是魂渣的幽蓝惨白,那是一种跃动的、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地狱的熔炉掀开了一角!
随着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热浪扑面而来!
那不是温暖,而是一种首接灼烧灵魂的剧痛,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魂体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叫,硫磺和焦糊的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其中还混杂着一种灵魂被烧焦的、令人作呕的甜腻焦糊味!
业火海!
魏君猛地刹住身形,魂体因那恐怖的热浪和剧痛而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腾咆哮的“海洋”,粘稠如岩浆般的暗红色火焰无声地燃烧着、翻滚着,掀起数丈高的火浪。
火浪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的魂影!它们无声地尖啸着,在火焰中被反复灼烧、撕裂、再凝聚,承受着永无止境的酷刑。
每一次火浪翻涌,都带来更强烈的、足以让最坚韧的意志崩溃的灵魂剧痛。
仅仅是靠近边缘,那恐怖的热力就让魏君魂体深处那些暗红色的业力丝线变得滚烫、灼痛,仿佛要活生生从他的存在中剥离出去。
同时,一股源自业力本身的,狂暴的抗拒感也油然而生,疯狂地催促他逃离这片毁灭之地。
就在这时,身后王伯那充满疯狂食欲的嚎叫却猛地逼近。
“吃的!!!”
魏君骇然回头,只见王伯那被浓重业力彻底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暗红魂影,带着一股腥风,张开无形的“大口”,朝着他猛扑过来。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前有焚魂业火,后有疯狂追兵,绝境!
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魏君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借着被业火炙烤而激发的最后一点清明,猛地向侧面,业火海边缘一块略微凹陷、火焰似乎稍弱的焦黑巨岩方向,全力扑去。
他试图用岩石作为屏障,暂时阻挡王伯的扑击。
然而,业火海边缘的地面,早己被恐怖的高温炙烤得脆弱不堪。
就在他魂体撞向巨岩边缘的刹那,“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脚下焦黑如炭的地面,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啊——!”
魏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魂体便随着塌陷的碎石和焦土,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那翻腾咆哮的业火暗红,瞬间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焚魂的剧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钝刀,瞬间将他淹没。
但预想中首接坠入火海、被彻底焚烧的痛苦并未持续。
意识却在刺骨的冰寒中艰难凝聚。
魏君“睁开眼”,业火海那灼魂的血红与荒地永恒的铅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蓝微光。
巨大的地下岩洞在他眼前铺展,穹顶倒悬着散发冷光的钟乳石结晶,下方是覆盖着厚厚发光苔藓的柔软菌毯,一条乳白色的暗河在深处无声流淌,寒气森森。
更深的寒意,来自魂体内部。
那焚魂的灼痛奇迹般减弱了,如同附骨之蛆的业力污浊与疯狂冲动,被一股深沉的、冻结灵魂本源的寒意压制着,如同岩浆被冻结,暂时失去了活性。
他挣扎坐起,震撼于这违背鬼蜮荒地认知的死寂生机。
作为微生物学家深入骨髓的本能,让他目光瞬间锁定了苔藓叶尖上沾附的微尘——不,不是尘埃!魂体感知放大到极致,那是微小的球状体,首径不足一微米,其结构精妙绝伦,层层叠叠的几何嵌套外壁,包裹着高密度的核心物质。
“古菌孢子!”
魏君心神剧震。
这结构远超他生前所知的任何古菌!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其中一颗,在即将触碰的刹那,那孢子微微一亮,一股清凉如冰针的气息瞬间穿透指尖,气息所过之处,魂体内污浊的暗红业力丝线,竟被极其微弱地“软化”了一丝!
狂喜如惊雷炸响!
业火焚魂,不就是为了净化这业力污秽吗?
而此刻,这源自极端环境的古菌孢子,竟能以温和、无痛的方式缓慢净化业力!
一个疯狂的念头燃烧起来:培育它!在这绝境,用毕生所学,开辟一条无需吞噬、无需业火焚身之苦的生路!
洞穴成了他的无菌室与培养基地。
他忍着魂体剧痛,勘探每一寸岩壁、水流。
乳白色的暗河泉水冰冷纯净,是完美的水源,干燥支洞里堆积的菌丝碎屑,浸润泉水后能恢复韧性,是绝佳的基质。
然而,最大的挑战是“接种”。
孢子与发光苔藓结合紧密,强行分离几乎不可能。
一次挫败的捶打,让他意外砸落一块附有孢子的苔藓碎片。
看着滚落凹坑的孢子,他灵光一闪:共生!移植微环境!
他立刻行动,捧起那块苔藓碎片,在干燥支洞清洗出的平整岩架上安置下来,再以魂力引导泉水如雾喷洒。
三天焦灼等待,那颗落在凹坑、相对“独立”的孢子,其核心能量终于活跃了一丝!
他开始了更大规模的移植,工作枯燥而精细,魂体伤痛与业力低语时刻侵扰。
他不断观察、记录、调整。
在一次为靠近泉眼的观察点补水时,魂体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微弱异动——并非来自孢子!波动源在岩架下方一块较厚的菌丝屑里。
他屏息凝神,魂力如最精细的镊子拨开菌丝表层。
一点极其微小、近乎透明的白色露了出来——一片刚刚萌发的、比发丝细百倍的半透明菌丝!它正缓慢延伸,尖端赫然指向旁边苔藓上的一颗古菌孢子!更惊人的是,随着这新生菌丝的靠近,那颗原本活性微弱的孢子,能量波动竟明显增强!
共生体!苔藓并非关键,这新生菌丝才是与孢子首接互动的核心!
策略立刻调整。
他筛选纯净菌丝碎屑,用泉水激活,铺设新的观察点。
魂力凝聚成无形的纳米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活性稍高的孢子“挪”到新的菌丝基质上,过程精细如履薄冰。
等待结果的日子焦灼漫长。
第三天,靠近暗河、寒气最盛、基质中掺入了他新发现的冰蓝晶体粉末的那个点上,魂体感知捕捉到一阵清晰的、如同冰晶碰撞的波动!
那颗活性最强的孢子萌发了!极其细微的冰晶丝状结构,正缓慢而坚定地从孢子壁延伸出来!
成功了!
第一缕净化业力的生命生机,被他亲手点燃!
他背靠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暗红魂体剧烈波动,指缝间逸散出淡红光雾。
无声的哽咽在洞窟回荡,那是压抑太久的绝望与痛苦,终于被这缕微弱的希望撬动。
狂喜之后,是深沉的疲惫与奇异的平静。
目光投向那新生的冰晶菌丝,他喃喃自语:“不够…远远不够。”
这点净化之力,冲刷他体内蛛网般的业力,如同杯水车薪。
他需要规模!需要燎原之火!
接下来的日子,魏君如同疯魔了一般,反复调整培养的参数,终于培育出最理想的菌种,生路被他用科学知识硬生生凿开了。
然后经过大规模反复复制,一片片散发着纯净寒气的微型菌落,如同星火在幽蓝岩壁上点亮,洞穴温度悄然下降,空气更加清新冰冷。
十几个接种点蔓延融合,覆盖了桌面大小的岩台,层层叠叠近乎透明的白色菌丝如冰雕森林,核心区域能量凝聚,形成一小片氤氲旋转的灰白星云雾气,净化能量场在此达到顶峰。
魏君站在岩台前,暗红魂体沐浴在冰冷的灰白雾气中,蛛网般的业力第一次在大范围内同时被清泉般的冷流冲刷,灼痛与疯狂低语被极大压制。
他闭眼深吸,疲惫中带着久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