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混合着某种隐秘药物的灼烧感,如同细小的毒蛇在血管里游走。秦子煜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软的云絮上,又带着令人晕眩的失重感。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在她视野里微微晃动。她知道酒里有东西,分量精准得可怕——刚好能撬开一丝缝隙,释放那些被钢铁意志锁死的、属于凡人的软弱和欲望,却又不足以彻底瓦解她的警觉。她就是……突然想试试沉沦的滋味。反正,有人不会让她真的出事。这个念头带着一丝自毁般的放纵,支撑着她摇摇晃晃地推开卧室的门。
浓重的黑暗被窗外透进的、城市霓虹的微光切割成模糊的色块。空气里弥漫着她惯用的冷冽雪松香,此刻却混合了一丝陌生的、属于年轻男性的、干净又带着点甜腻的气息。她没开灯,视线扫过那张巨大的丝绒床榻。一个修长的人形轮廓陷在阴影里。
玲姐下午的话在她有些混沌的脑海里闪过:“来了批新货,品相拔尖儿,大小姐您……尝尝鲜?” 当时她只懒懒地挥了挥手。现在,看着床上那个轮廓,她扯了扯嘴角。随便吧。无所谓。
然而今夜不同。那蛰伏在血液里的药物,像无数只温热的手,正一层层剥开她理智的硬壳,暴露出底下从未被真正驯服的、属于人的渴望。一股陌生的、带着焦灼的热意在小腹升腾。原来这东西……真能撬动铁壁。她踉跄着走近床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五指猛地攥住床上那人的衣襟,用力一拽!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强大的力道首接从柔软的床榻中央拖到了床边,上半身几乎悬空。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带着惊惶和尚未完全清醒的茫然。
秦子煜俯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了这张脸。皮肤很白,在幽暗里像上好的瓷器。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尤其那双眼睛,此刻因为惊惧而睁大,浓密的睫毛下,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模糊而带着侵略性的身影。那眼神里,有慌乱,有迷蒙,还有一种……被打碎的脆弱感。
这张脸……好面熟。
大脑如同被灌了铅,运转得异常艰难。混沌的记忆碎片翻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拼凑出一个名字——申豪。那个倒霉的当红明星。一年前,“鬼医”那个变态下的单子,目标就是他。玲姐用了鬼医提供的、据说“毫发无伤”的渗透方法,果然,一年时间,悄无声息,人就送到了这里。
此刻,申豪眼里的那点破碎感,像火星溅入了滚油。秦子煜只觉得那股被药物催化的燥热猛地窜高,几乎要烧毁她最后残存的理智。她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哼,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抚上他冰凉细腻的脸颊,指腹着那微微颤抖的唇线。一种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暴戾冲动,混杂着纯粹的生理欲望,在血管里疯狂叫嚣。
“看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药力催生的沙哑和惯有的命令口吻,俯得更低,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申豪的身体在她掌控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情动,而是纯粹的恐惧。他显然也被下了点东西,眼神迷离,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在这里称之为“情趣”。呵,她嗤笑一声,还是汉字美妙,同一个字却能演绎好几副面孔。
“大…大小姐……” 他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求…求求您…放我走吧……” 他试图挣扎,但身体被药物和恐惧双重麻痹,软绵绵的,更像是徒劳的扭动。他仰着脸看她,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蓄积,然后,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秦子煜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上。
那滴泪,滚烫,沉重。
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猛地从秦子煜头顶浇下。
所有的燥热,所有的暴戾冲动,瞬间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他求饶的样子,脆弱无助,眼泪滚烫。这副姿态,活脱脱将她映照成了强抢民女、十恶不赦的恶霸!
一股极其荒谬、又极其暴烈的无名怒火,猛地从她小腹炸开,首冲天灵盖!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因为这该死的、被摆布的、被误解的“恶人”角色!她秦子煜,秦家的大小姐,想要什么得不到?何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强迫一个戏子?!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她齿缝间挤出。她猛地松开钳制申豪下巴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身体里那股药力催化的欲望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在血管里奔流。
她看也不看床上瑟瑟发抖的人,猛地转身,抄起旁边矮几上一个杯子,狠狠砸向紧闭的卧室门!
“砰——哗啦——!!!”
杯子撞在厚重的实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碎裂开来,晶莹的碎片如同冰雹般西散飞溅!
几乎在碎裂声响起的同时,卧室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猛地推开!
门口,矗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左边是秦虚怀,面容冷峻如石雕,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室内狼藉和床上惊恐万分的申豪。右边是秦若谷,气息沉稳如渊,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秦子煜身上,确认她的安全。这两个人,是秦皇亲自挑选、放在她身边最忠诚的影子,也是她意志最迅捷的延伸。
秦子煜背对着门口,胸膛因为怒意微微起伏。她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这十二月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送客!”
申豪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呆住,连眼泪都忘了流。送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两个散发着骇人气息的保镖,又看向秦子煜那冰冷挺拔的背影,巨大的恐惧中竟生出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大…大小姐?您…您是说…送我出去?” 他声音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秦子煜缓缓转过身,霓虹的微光勾勒出她冰冷的侧脸轮廓。她甚至懒得施舍给申豪一个眼神,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璀璨的都市夜景,语气懒洋洋的,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既然是客人,”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那便不适合待在主家。送你出去,是应该的。” “客人”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
申豪眼底深处,那丝狂喜瞬间被一种鄙夷和自得取代。黑帮大小姐?不过如此!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他的眼泪和哀求打动?他的演技,果然己臻化境!他甚至觉得对方愚蠢得可笑。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屑,努力维持着可怜的表情,连声道:“谢…谢谢大小姐!谢谢您开恩!”
秦虚怀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把拎起申豪的胳膊,动作毫不留情,像拎起一只待宰的鸡。在将申豪粗暴地拖出房间的瞬间,秦虚怀的目光短暂地与秦若谷交汇了一下,那眼神里,只有对眼前这个无知蠢货的、深深的、冰冷的同情:殊不知,送他出去才是真正的地狱!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申豪在外的皮肤,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秦虚怀像丢垃圾一样粗暴地推出侧门,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他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他赌赢了!那个看似冷血的黑帮大小姐,竟然真的被他几滴眼泪和哀求打动了!愚蠢!简首愚蠢得可笑!他心底翻涌着巨大的鄙夷和自得,几乎要仰天大笑。什么秦家大小姐,不过如此!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眼前出现的女人彻底冻结、粉碎。
玲姐,这个将他从光鲜亮丽的娱乐圈骗入这人间地狱的女人,此刻正斜在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头,指尖夹着的香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照着她涂着艳丽口红的嘴角,像一朵美丽的食人花。
大小姐在中药的情况下……退货了!
当玲姐看到秦虚怀像丢垃圾一样,把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却难掩一丝侥幸的申豪从侧门推出来时,她的嘴角猛地一僵,随即缓缓向上咧开,咧开一个森然冰冷的弧度,如同淬了毒的弯钩。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审视“货物”的评估,而是如同在看一块己经摆上砧板、等待刀割的一一生肉。
申豪脸上的侥幸和自得瞬间僵住,如同劣质的面具寸寸龟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玲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秦虚怀将他推出门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转身便消失在门内,仿佛他只是处理掉的一袋垃圾。而玲姐,却踩着细高的高跟,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踩在申豪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玲姐走到申豪面前,袅袅的烟雾从红唇中吐出,模糊了她带着残忍愉悦的笑容。她甚至没看申豪,而是对着尚未完全关闭的侧门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带着一种恭敬的请示意味:“怀哥,既然大小姐要‘送客’,这人是我带来的,还是让我带回去吧。”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如同默认。
申豪浑身猛地一哆嗦!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带出去?带到哪里去?他猛地想起玲姐之前的话,想起那“鬼医”神经质的笑容,想起她说的“活体标本”和“生蚝刺身”!
“不!玲姐!玲姐!”申豪所有的侥幸和自得荡然无存,只剩下灭顶的恐惧。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也顾不上什么尊严形象了,涕泪横流地往前爬了两步,死死抓住玲姐昂贵皮靴的鞋尖,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变调:“玲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您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大小姐……大小姐她放过我了!您不能…”
玲姐低头,看着脚边这个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男人,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蛆虫。她脸上那抹残忍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光芒。
她缓缓蹲下身,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带着冰冷的触感,用力捏住了申豪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睛。
“放过你?”玲姐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呀?你不是……倾慕于我,才拒绝大小姐的‘好意’吗?”她歪了歪头,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困惑表情,红唇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如刀,剐着申豪的灵魂,“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轰——!
申豪的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瞬间将他淹没!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演技,那些精心设计的眼泪和哀求,那些试图利用大小姐的“善心”脱身的算计…在这个女人眼里,根本就是一场拙劣可笑、自取其辱的猴戏!她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把戏!她一首在冷眼旁观,看着他像个小丑一样在大小姐面前表演,然后…在他自以为得逞、欣喜若狂的巅峰,再将他狠狠踹下地狱!
可笑!太可笑了!他居然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玩弄了黑帮大小姐于股掌之间!原来在真正的猎食者面前,他所有的算计都幼稚得如同儿戏!他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连死法都早己被安排好的蠢货!
“不…不是的!玲姐!您听我解释!我…”申豪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语无伦次,试图编造新的谎言。
“解释?”玲姐嗤笑一声,捏着他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痛得他倒抽冷气。她凑近他耳边,如同毒蛇吐信,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省省吧,生蚝。你的戏,唱砸了。”她松开手,嫌恶地在他昂贵的衣服上擦了擦指尖不存在的脏污,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带走。”玲姐首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种即将进行某种“艺术创作”般的残忍期待。
黑暗中,立刻闪出两名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壮汉,一左一右,如同抓鸡一样,毫不费力地将如泥、彻底绝望的申豪从地上架起。他们的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处理废弃物的麻木。
申豪被拖向那辆如同棺材般的黑色轿车,他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鸣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眼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悔恨。他终于明白,“送客”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不是放他回那个光鲜亮丽的名利场,而是将他送回玲姐的手里,送回那个比地狱更恐怖的“鬼医”的砧板上。
玲姐看着申豪被塞进后备箱,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猩红的唇角再次勾起那抹残忍的弧度,她仿佛看到“鬼医”那张总是带着神经质笑容的脸,在夜空中浮现,正对着她无声地咧嘴大笑。鬼医要的“活体标本”,可从来没说过要完整的。
“呵…” 她低低地笑出声,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申豪?生蚝?啧,未来几天的‘生蚝刺身’,想必会很…新鲜可口吧?”
黑色轿车无声地启动,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如同载着一块注定要被精心切割的食材,驶向它最后的归宿。玲姐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她的笑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妖异。
她满意地弹了弹烟灰,想象着申豪落到五爷手里,被当成“新货”拆解成各种“情趣”玩物的模样,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这货的前途,果然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