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撕开夜幕的厚重，将第一缕微光吝啬地洒进茅屋，驱散了最后一点令人窒息的黑暗。屋内的寒气似乎也随着月落而消退了几分，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却如影随形，沉淀在空气里，也沉淀在苏小璃苍白的小脸上。
苏十三几乎一夜未合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妹妹。首到那撕心裂肺的抽搐终于平息，苏小璃紧绷的身体软下来，陷入一种极度虚脱的昏睡，他才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也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土墙上。
阳光透过破窗的缝隙，斑驳地落在苏小璃脸上。那脸上毫无血色，睫毛上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脆弱得如同初冬枝头最后一片枯叶，随时会被一阵寒风带走。苏十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浸湿布巾，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一点点擦拭妹妹额头、脸颊的冷汗和残留的冰屑。
“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呼唤响起，气若游丝。
苏十三猛地回神，对上妹妹缓缓睁开的、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眼睛。“小璃！你醒了！”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连忙将旁边温着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端过来。
苏小璃虚弱地摇摇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不…饿…冷…” 她声音细弱蚊蚋，眼神涣散，仿佛还沉浸在昨夜那无边的酷寒地狱里。
“喝点，暖暖身子。” 苏十三不由分说，用小勺舀起一点米汤，凑到妹妹唇边，耐心地哄着，“乖，喝下去就好了。”
看着哥哥布满血丝的眼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苏小璃眼角无声地滑下一滴泪，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那几乎没有热度的汤水。每一次吞咽，都牵动着苏十三的心。
喂完小半碗米汤，苏小璃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眼神也清明了一些。她看着哥哥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印记。
“哥…”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纹路，“它…好像…在动？”
苏十三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血纹安静地蛰伏着，与平时并无二致。“傻丫头，是你看花了。” 他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用另一只粗糙的手掌包裹住妹妹冰凉的小手，“别瞎想，哥在呢。”
苏小璃没再说话，只是将哥哥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在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浮木。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兄妹二人微弱的呼吸声。阳光渐渐有了温度，驱散着昨夜残留的阴冷。但苏十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下一次月圆，如同悬顶的利剑，不会太久。
他起身，将妹妹的被子掖好，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青龙山脉在晨光中褪去了夜的狰狞，却依旧巍峨、险峻，沉默地横亘在东方，像一道隔绝生死的巨大屏障。山的那边，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哥去采药。” 苏十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给你换点好吃的，也…打听打听消息。” 他拿起墙角那柄磨得发亮的柴刀和一只破旧的背篓。
“嗯…” 苏小璃睁开眼，眼中满是担忧，“小心…山里…有东西…”
“放心。” 苏十三拍了拍腰间的柴刀，露出一个让妹妹安心的笑容，尽管那笑容里藏着多少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妹妹，转身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初升的朝阳里。晨光拉长了他单薄却挺首的背影，投在简陋的院子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掌心那道血纹，在阳光下似乎又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