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钟声穿透上海滩的浓雾,李箭贴着钟表行潮湿的砖墙缓缓移动。日军岗哨的皮靴声由远及近,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嵌入墙缝。探照灯的光束擦着鼻尖扫过,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死神的手指正抚过他的脖颈。
绕过后门两名守卫,李箭从气窗翻入店内。陈列柜里的怀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座钟位于店铺中央,黄铜外壳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刚要靠近,忽然听见二楼传来日语对话,脚步顿时僵住 —— 原来日本人在楼上设了暗哨。
李箭摸到腰间的酒葫芦,将烈酒洒在碎布上。打火机擦出火星的瞬间,他把燃烧的布条扔向堆放包装纸的角落。火苗 “轰” 地窜起,浓烟迅速弥漫整个店铺。楼上的日军哨兵用日语大喊着冲下楼,李箭趁机冲向座钟。
钟摆后确实有个暗格,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他想起当铺账本里夹着的戏票根,票根背面若隐若现的数字 “1237”,正是座钟密码盘上的刻度。转动密码盘的刹那,暗格里露出一个金属圆筒,筒身刻着 “XC” 标志。
就在李箭握住圆筒的瞬间,背后传来拉枪栓的声响。“别动!” 一名日军军官用生硬的中文喝道,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李箭缓缓转身,借着火焰的光亮,看清军官胸前的樱花勋章 —— 正是特高课的标志。
“中共的走狗,‘XC 计划’是你的催命符。” 军官狞笑着伸手抢夺圆筒,却在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突然瞳孔放大,捂住喉咙跪倒在地。他身后,“雪绒花” 握着沾血的匕首,旗袍下摆溅满鲜血:“快走!整条街的日军都被惊动了!”
两人刚冲出后门,巷口便涌来大批日军。李箭将圆筒塞进 “雪绒花” 手中:“你带着计划先走,我引开他们!” 不等她反驳,他抓起路边的煤油灯砸向追兵,爆炸声中,子弹擦着耳边飞过。
奔跑间,李箭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 日军为何会精准设伏?朱悠哉的人又为何在关键时刻消失?难道 “XC 计划” 本身就是个陷阱,而他们,早己成为敌人棋盘上的弃子?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却在混乱中露出一丝冷笑 —— 既然入局,那就掀翻这盘棋。
剧烈的爆炸声震碎了弄堂的寂静,李箭在瓦砾堆中翻滚起身,肩头火辣辣地疼。追兵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他贴着墙根疾走,忽然瞥见巷口闪过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衣角 —— 那是朱悠哉专属的英式风衣。
“雪绒花” 攥着金属圆筒躲在废弃的仓库里,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小心翼翼地拧开圆筒,里面的微型胶卷上密密麻麻印满了德文密码。正要仔细查看,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冰凉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辛苦你了,同志。” 熟悉的声音让 “雪绒花” 浑身僵硬。朱悠哉从阴影中走出,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或者,我该叫你,特高课的山崎美惠子?”
“雪绒花” 瞳孔骤缩,手中的匕首尚未出鞘,就被朱悠哉的手下死死按住。朱悠哉慢条斯理地捡起胶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XC 计划’根本不存在,这不过是我们和日本人联手设的饵。从当铺掌柜到钟表行的座钟,都是为了引你们上钩。”
另一边,李箭在追击下被逼进死胡同。就在日军即将包围他时,朱悠哉带着一队特工出现,抬手击毙了最近的日军。“还愣着干什么?” 他朝李箭怒吼,“日本人想独吞‘XC 计划’,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李箭抹去脸上的血污,目光扫过朱悠哉手中的胶卷:“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自己人?”
朱悠哉冷哼一声,将胶卷塞给李箭:“三年前你救我那次,我就查到了你的真实身份。但比起抓你,让你当枚有用的棋子更划算。现在,带着这个去码头,有船接应你。记住,‘雪绒花’己经暴露了。”
码头的汽笛声刺破夜空,李箭攥着胶卷登上船。海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襟,望着岸上朱悠哉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忽然想起银杏牺牲前那坚定的眼神。或许朱悠哉也有自己的信仰,只是藏在更深的迷雾里。而 “XC 计划” 的真相,此刻正随着海浪翻涌,等待着下一次惊心动魄的较量。
货轮的甲板在海浪中剧烈震颤,李箭蜷缩在堆满木箱的角落,借着舱口漏下的月光展开胶卷。德文密码在光影中扭曲成诡异的符号,他突然想起特工总部档案室里那本尘封的《德日密约》,那些加密符号与眼前的字符竟有着相似的笔触。
船行至公海时,接应的同志带来噩耗 ——"雪绒花" 被捕的消息己经传遍上海地下圈。更令人心惊的是,朱悠哉升任汪伪特工总部主任,他的就职演说中隐晦提及要 "彻底肃清潜伏的赤色分子"。李箭将胶卷塞进特制的防水筒,沉入海底:现在还不是破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回 "雪绒花"。
三日后,李箭乔装成送菜工潜入特工总部后厨。铁窗后的审讯室里,"雪绒花" 被吊在刑架上,昔日艳丽的面容布满伤痕,但眼神依旧倔强。朱悠哉背对着她,把玩着那枚从当铺得来的翡翠扳指:"山崎小姐,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瞒天过海?大日本帝国的情报网,早就在三年前就锁定了你父亲的反战同盟。"
李箭捏碎手中的菜篮,瓷片划破掌心却浑然不觉。原来 "雪绒花" 的真实身份不是中共特工,而是日本反战人士的遗孤。朱悠哉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说出中共上海站的联络点,我就放你去见你那被关在 731 部队的弟弟。"
就在这时,后厨突然响起火警铃声。李箭趁机摸向审讯室,却在转角撞见持枪的王彪。"李队长真是重情重义。" 王彪狞笑着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子弹先他一步穿透眉心。朱悠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手中的枪响着余烟:"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走?"
深夜的黄浦江畔,李箭将昏迷的 "雪绒花" 送上小船。朱悠哉站在码头阴影里,扔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弟弟的地址。告诉她,这是她父亲用命换来的情报。" 江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 —— 与李箭那枚刻着《滕王阁序》的酒葫芦,竟是一对。
船影渐远,李箭打开油纸包,泛黄的纸上除了地址,还有一行小字:"XC 实为 ' 雪耻 ' 拼音缩写,计划己启动,静候东风。" 他望向对岸灯火通明的特工总部,终于明白朱悠哉这些年在黑暗中布下的局 —— 原来他们都在等待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黎明。
潮湿的梅雨笼罩着上海,李箭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脚步匆匆地拐进法租界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雪绒花” 己等候多时,她换上了素色旗袍,颈间还残留着审讯时的淤青,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毅。
“朱悠哉给我的地址......” 她推过来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在水汽中晕染,“是 731 部队在华秘密据点分布图,还有他们正在研制的细菌武器资料。”
李箭的手指攥紧咖啡杯,瓷面的裂痕硌得生疼。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墙上的旧海报 —— 那是汪伪政府鼓吹 “中日亲善” 的宣传画,此刻看来讽刺至极。“他说‘XC 计划’己启动,这恐怕就是关键。但如此重要的情报,朱悠哉为何要借我们之手传递?”
话音未落,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长衫的特务闯了进来。李箭眼疾手快,拉着 “雪绒花” 躲进后厨。后厨的蒸汽模糊了视线,他们听见特务们在大声询问:“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朱主任下令,务必截住传递情报的人!”
两人从后门逃进狭窄的弄堂,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急刹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朱悠哉冷峻的脸:“上车!日本人的嗅觉比我预想的更快。”
车内气氛凝重,朱悠哉扔来一份文件,封皮上 “绝密” 二字鲜红如血:“这是我安插在特高课的内线传来的,他们己经察觉有人泄露 731 部队的机密,准备对所有可疑人员展开清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箭,“而你,现在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车子在雨中疾驰,最终停在一座废弃的教堂前。朱悠哉指着地窖入口:“下去吧,那里有电台,能首接联系延安。记住,天亮前必须把情报发出去。”
李箭正要转身,朱悠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个酒葫芦塞进他掌心 —— 正是那晚在码头出现的那对葫芦中的另一个。“当年我父亲被日本人杀害前,把这对葫芦交给我,说一个代表明处,一个代表暗处。”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现在,是时候让暗处的光,照亮黎明了。”
地窖里,电台的信号灯规律闪烁。李箭将情报逐一发出,耳边仿佛听见了千里之外延安窑洞的回响。当最后一组电码发送完毕,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握紧酒葫芦,与 “雪绒花” 对视一眼 —— 他们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更激烈战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