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面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售货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斜眼瞪了俩人一下。
“吵什么吵！还买不买东西了！”
“一个个的！当我这是菜市场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傲慢。
这两句话不仅没有平息争吵，反而火上浇油。
“售货员同志，您给咱评评理！他插队！”
“我没插队！是她血口喷人！”
女售货员翻了个白眼，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谁插队了？我又没看见！”
“赶紧的，要买东西就快点，后面还排着长队呢！”
“就是啊，这都排多久了，还让不让人买了！”
“快点解决啊，我这还等着买盐呢！”
“真是的，天天都这么乱糟糟的！”
李建国站在柜台边缘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默默看着这场闹剧。
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无论哪个年代，因为排队这点小事打起来的，总是屡见不鲜。
这匮乏的年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更是能让人撕破脸皮。
女售货员被众人催促得更加烦躁。
“都别吵了！再吵今天就不卖了！”
她这话显然是在威胁这几个人，没成想，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板正的灰色干部服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从供销社里间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瞅着这干部模样的男子，应该是这供销社的什么领导。
原本混乱的场面，因为他的出现，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没多久，却又吵得更厉害了。
“领导，您可算来了！您给评评理，这个人插队还不承认！”
那妇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抢先告状。
瘦高个男人急忙辩解：“领导，您别听她瞎说！我真没插队，我就是去问了问东西，回来她就非说我插队！”
中年干部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拉着，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秩序：“同志们，同志们，大家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不要影响供销社的正常秩序。”
“领导，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明明是她不讲理！”
眼看有领导出来，能给自己做主，两人脸红脖子粗，首接扭打在一起。
那中年干部显然也没料到这局面这么难控制。
李建国站在人群外围，心中也是不耐烦。
签到任务做完了，要不不买东西首接回家算了。
这队，今天算是排不下去了。
可眼下这队伍挤成这样，一时半会也走出不去。
他等了这么一会儿，也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早饭吃得简单，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李建国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个相对不那么拥挤的墙角靠着。
从怀里，他掏出了早上烙好的那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香甜小饼。
轻轻撕开油纸的一角。
一股混合着面粉焦香与白糖甜味的香气，悄然无息地从油纸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那香气并不如何浓烈霸道，淡淡的，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李建国慢条斯理地掰下一小块金黄色的饼，放进嘴里。
饼的外层带着一丝微微的焦脆，内里却松软香甜。
精面粉的细腻口感，白糖恰到好处的甜度，还有那一丝豆油的脂香，在舌尖上完美地融合。
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与美味。
原本还在激烈争吵的妇女和瘦高个男人，几乎是同时，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眼神有些迷茫地向香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围观的人群，原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此刻齐刷刷地被这香味诱惑到了。
他们的眼神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种渴望。
在这个物资匮乏大多数人肚子里都缺油水的年代，虽是小饼，也不算是什么极其稀罕的东西。
可是这么香的，他们还真是头一次闻见。
李建国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依旧专注的吃食着。
他又掰下一小块饼。
旁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老大爷。
见状，李建国将那一小块饼递到老大爷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大爷，您尝尝这个。”
“我自己做的，垫垫肚子，解解乏。”
老大爷愣了一下，看着李建国递过来的那块金黄的小饼，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不富裕，这么香的饼，怕是金贵得很。
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大爷瞬间老脸一红。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同志。”
“没事儿，大爷，就一小块，尝尝鲜。”
老大爷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再推辞，颤巍巍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了那块小饼。
他将小饼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饼一入口，老大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香！太他娘的香了！”
老大爷含糊不清地赞叹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是，这是什么饼啊？怎么能这么香甜？”
他几口就将那小块饼吃完，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小伙子，我用我这粮票、布票，跟你换手里这几块饼！”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更好奇了。
为了几块饼，竟然连布票都愿意拿出来换？
这饼得好吃到什么地步？
李建国连忙将票证推了回去。
“大爷，您这是干什么。我就是看您累了，请您尝尝。这饼我做得也不多，自己还得留着吃，真不卖。”
闻言，争吵声彻底停了下来。
大家都围过来，好奇这饼的来历。
女售货员伸长了脖子，使劲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
她每天守着这些油盐酱醋，却从来没闻到过如此纯粹的甜食香气。
那妇女和瘦高个男人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眼下俩人也没有心思再争吵。
中年干部来回打量着李建国。
李建国这不经意间的举动，竟然比他费尽口舌的调解还有用。
干部大步地朝着李建国的方向凑近了些。
周围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小道。
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油纸包上。
“小同志，你这饼……闻着可真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