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书房待了一下午，因为有沈清寻在场，另外两人没有再闹别扭，难得的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暮色渐沉，江让下楼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刚进门的沈晋。
“小让来了？正好，留下吃个便饭吧。”
*
几人一同走进餐厅的时侯，顾念昔正擦着手从厨房走过来。
她挨个打过招呼后又把目光落在江让身上，大方地伸出手。
“这位就是江先生吧，久仰，顾念昔。”
江让扫了一眼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没有要握的意思。
他视线转向沈清寻，目光变得柔和。
“阿姐，过去坐吧。”
顾念昔从容地收回手，毫不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江先生对我们家很熟悉呢。”
沈晋拍了拍江让的肩，“这孩子小时候就经常来，长大了反倒不爱来了。”
“毕竟他可不像某人，没来两天就‘我们家我们家’的说得这么欢。”
沈知许双手插兜，故意模仿着顾念昔的语气，尾音拖长。
“我们可不是一家呢。”
顾念昔面不改色，一副无奈的样子，“哥哥又说笑了。”
又望向沈晋，她眼神闪了闪，还是换回了称呼。
“爸爸，先落座吧。”
餐厅灯火通明，沈晋坐上主位，沈知许看着要走却没走成的江让，一脸不爽。
他烦躁地转头，又看到坐得端正，笑意盈盈的顾念昔。
好了，这下更不爽了。
沈晋面带笑意地看向江让，“今天晚餐是小昔准备的，小让觉得味道怎么样？”
沈知许白眼，“怎么样？色香味弃权呗。”
顾念昔看着父亲微变的脸色，赶忙笑着接过他的话。
“只是突然想到您前几天提过好久没吃狮子头了，今天刚好没课，我就试着做了下，味道怕是比不上您平时吃惯了的。”
她又笑了笑，“姐姐和江先生也可以试试。”
江让没有回应她，只道：“我对食物一向比较挑剔，抱歉沈叔叔。”
沈晋听到他的话脸色沉了些，“那就挑些你爱吃的吃吧。”
“我姐才不吃这种猪食呢。”
沈知许插话，说完又小声嘟囔道：“她都不吃，她的狗肯定也不吃。”
他把筷子一放，“我也不吃，我就说今天的菜怎么闻着这么恶心人呢。”
首到这时沈晋才发现这三人竟然一口菜都没动过，他放下筷子。
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江让，最后指着儿子怒道：
“沈知许，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
沈知许认真点头，“忘了，毕竟我抗恶心的办法就是全靠忘。”
“那你是不是连你老子是谁都忘了？！”
“是啊，毕竟…恶心嘛。”
“爸爸！”
眼看沈晋猛地拍桌站了起来，顾念昔快步起身走到他身边，不停地给他顺着气，声音软下来：
“没关系的，您别生气，哥哥姐姐今天没胃口，您多吃点我就很开心了。”
她又转过头来柔声劝道：“姐姐要不尝尝那汤，番茄牛腩我炖了好几个小时呢，是你爱喝的。”
沈清寻听到这儿，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你说得对，是该尝尝。”
她点了点头，又把碗往前推了推，动作极其优雅地打开汤盅盖盛了一碗汤，又拿过一旁的擦手巾垫在碗底。
左手托起碗底，右手拿着汤匙轻轻搅动着，她缓缓站起身，朝着顾念昔走去。
汤匙与瓷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一下，两下…
所有人都没出声。
餐厅一片死寂，只有那碰撞声越来越清晰。
顾念昔看着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她，全身汗毛瞬间立起。
“妹妹。”
沈清寻突然用汤匙舀起一勺汤，举到顾念昔面前，缓缓眨了眨眼，“尝尝？”
“不…不用了，姐姐。”
“为什么呢？”
她把勺子放回去，声音极轻，“是怕烫吗？”
顾念昔刚松了口气，就见她又把汤碗往前递了递。
“妹妹好像对我很好奇，连我爱喝的汤都知道了。”
顾念昔看着那碗滚烫的汤离她的脸越来越近，紧张到结巴：“我…不是，姐姐我…”
“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
沈清寻微微偏了偏头，“嗯…要看来还是要我喂你啊？”
她又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喝吧。”
沈晋看着女儿这模样，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阿寻，你…”
“父亲，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这汤。”
她勾起唇看向他，“所以您再多说一句话，我不保证接下来我会不会让您更不开心。”
听见她的话，沈晋想到什么，瞳孔骤缩。
阿寻喜欢…是因为若薇只会煲这一道汤，每次她都会兴冲冲地熬上几个小时，然后眼巴巴地等着看他们喝第一口。
自她走后，沈家的餐桌上再没出现过这汤。
他深深地看了顾念昔一眼，又无力地闭了闭眼。
“阿寻。”
沈晋的声音有些哑，“爸爸希望你能变回从前那样…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父亲，人是会变，但绝不会变回从前。”
沈清寻唇角依然挂着笑，视线慢慢移回顾念昔脸上，漆黑的眼瞳就那么盯着她。
“妹妹，还不喝吗？”
顾念昔身子一抖，寒毛瞬间立起。
她求助的目光落在沈晋身上，他却只是垂着头不再说话。
她只能死死捏紧拳头，强压下情绪，刚想顺着嘴边的汤勺喝一口敷衍过去。
却听“啪”地一声，汤勺落在碗里，热汤瞬间溅了她一脸。
“啊！”
顾念昔痛呼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灼热痛意，她捂住自己的脸往后踉跄了几步，重重摔在地上。
江让和沈知许瞬间站了起来，看向沈清寻的手。
沈清寻却连手都没抖一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妹妹还是别喝了，烫到你可怎么办？”
说罢，她把碗里的汤随意往地上一洒，轻轻放下汤碗。
“妹妹用心熬的汤，还是祭给你最爱的人喝吧。”
两人见她放下碗，立刻快步上前，一人一边站在她身旁。
视线同时落在她手上，目光满含担忧。
“阿姐，你的手…”
“姐姐，手没事吧？”
他们了解她的性子，刚才又不敢打断她，只能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谁知道热汤就那么溅在她手上了。
“没事。”
沈清寻轻轻摇了摇头。
“可惜…话说得太多，己经没那么烫了，也没那么好喝了呢。”
她无奈笑笑。
转身离开了餐厅，两人连忙跟上，谁也没再管餐厅里剩下的父女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