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镜头转到三教验魂的当天。朱元璋下旨朱雄英移居乾清宫西暖阁后，即着人到东宫收拾他的一应物品。
暮色渐沉，端本宫内一片忙乱。尚宫局女官们正小心翼翼地将朱雄英的衣物玩具装入描金漆盒，每件物品都要经杜安道和袁嬷嬷亲手查验。常洛灵倚在朱标身上，泪眼婆娑的说：“殿下，父皇那么忙，还要照看英哥儿，委实不应该劳烦父皇啊。你去给父皇说说，就让我们照看英哥儿吧。我后面一定不让英哥儿离开我的视线。”
朱标无奈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妻子，柔声安慰道：“洛灵，东宫不干净啊。我们把东宫清理干净了，我再去找父皇。乾清宫有父皇的龙气镇着，对离魂症最是有益。为了雄英，咱们还是忍忍吧。”朱标心想，平常干练有主意的洛灵遇到儿子被抱走，还是会失了分寸啊。
常洛灵猛地抬头，眼中血丝清晰可见："可那日若不是我疏忽..."她突然咬住嘴唇，一缕血丝顺着唇角滑落。朱标用拇指轻轻擦去那抹殷红，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向来端庄的太子妃，此刻连耳畔的明月珰都在微微发颤。
看着内使们不断搬运箱笼，宫女们不断收拾衣物，常洛灵像被刺到般浑身一抖，"这件斗篷..." 常洛灵突然冲上前，从宫女手中夺过那件杏黄色缎面小袄，"英哥儿最怕冷，夜里要盖这个..."声音己然哽咽。袄领处还留着奶香味，让她想起儿子每次入睡前蹭着她脖颈的温热触感。
朱标走到常洛灵身旁，轻轻揽住妻子颤抖的肩膀，挥手示意让静止不动的宫女们继续收拾。
乾清宫西暖阁内，十二盏鎏金宫灯都罩上了素纱灯罩，将光线滤得如同江南梅雨时节的暖阳。马皇后坐在紫檀木拔步床边，正轻轻拆开朱雄英额角的药纱。朱雄英昏沉沉地靠在她怀里，睫毛在烛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疼..."药纱撕开的瞬间，朱雄英在梦中抽噎了一声。马皇后立即停手，从袖中取出个鎏金小盒，挑了点琥珀色的药膏。这是她按凤阳老家土方调的蜂蜜混珍珠粉，当年朱标幼时摔伤也是用这个。
"乖孙忍忍。"她哼起一首淮北小调，调子像摇晃的船桨般舒缓。指尖沾着药膏，在孙儿额角淤青处画圈轻揉。孩子身上还带着东宫常用的沉水香，混着奶香味，让她想起以前抱着朱标的时光。
何嬷嬷捧着铜盆进来时，看见马皇后正用唇试药汤温度。老嬷嬷眼眶一热——这哪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分明就是个寻常农家阿婆。
"娘娘，让老奴来吧。"何嬷嬷去接药碗。
马皇后侧身避开："当年重八打仗，标儿发热，都是俺整夜抱着。"她突然改回了凤阳土话，粗糙的拇指抹去孙儿眼角的泪花，"这小崽子比他爹还娇气。"
五更鼓响，朱元璋悄声进来，看见老妻歪在床头睡着了，发髻松垮垮垂着。孙儿蜷在她臂弯里，小手还攥着她腰间玉佩的穗子。老皇帝伸手想抱走孩子，马皇后却突然惊醒，下意识收紧臂膀。
"妹子..."朱元璋碰到她手背，触到一片冰凉——原来她一首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手臂早己血脉不通。
马皇后这才回神，轻轻活动着僵硬的关节："重八，你..."
晨光透过霞影纱照进来，朱雄英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个慈祥的老妇人正低头对他笑。孩子本能地往温暖处拱了拱，含混不清地嘟囔："奶奶..."
马皇后突然把脸埋进孙儿的小衣裳里，肩膀微微抖动。朱元璋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她衣襟上迅速洇开的水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