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门口的班车每日清晨准时出发，沿着那条尘土飞扬的柏油路往返城里。苏晓拎着帆布包上了车，刚踏进车厢，便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白婷婷和几个文工团的女兵正坐在靠前的位置，低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朝她这边瞥来。
她没有理会，径首走到后排，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阳光斜照进来，洒在她的侧脸，映出一抹柔和的轮廓。她从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英文原版书，轻轻翻开，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母上，心里却有些紧绷。
“哟，这不是陆营长的新婚妻子吗？”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几分轻佻和挑衅。
白婷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站在过道边，一只手扶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穿着一身合身的文工团制服，头发卷得精致，脸上化了淡妆，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个人进城啊？”她继续说道，“陆营长怎么不陪你？”
苏晓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去：“他有任务。”
白婷婷挑眉一笑：“是嘛……我还以为你们新婚燕尔，一时半刻都舍不得分开呢。”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我这是去百货大楼买化妆品，上海来的新品，只有我们文工团才有配额。”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票证，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苏晓身上朴素的军装和洗得发白的布鞋。
“苏同志要不要也买点？”她语带讥讽地说，“女人嘛，总要打扮打扮，不然丈夫看久了会腻的。”
旁边的几个女兵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像是等着看她窘迫的样子。
苏晓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根本没有被激怒。她伸手从包里拿出那本英文书，翻到一页，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读了起来：
“‘The world breaks everyone, and afterward, many are strong at the broken places.’”她念完这一句，抬眼看向白婷婷，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北辰说，最喜欢我读书时的样子。”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白婷婷脸色明显变了变，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身后几个女兵也收起了笑容，面面相觑。而其他乘客则投来好奇甚至敬佩的目光——这个年代，能看懂英文原版书的人可不多，尤其是个年轻姑娘。
“装模作样……”白婷婷咬牙嘀咕了一句，转身回到座位上，气鼓鼓地坐下，再也没敢回头看她一眼。
苏晓低头继续看书，但眼角余光仍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她悄悄松了口气，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
前世的她确实不爱学习，整天混日子，首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手。这一世，她要改变命运，不再做那个被人嘲笑、任人践踏的女人。
这本书是她从父亲书房里翻出来的旧藏，最近每天晚上都在灯下苦读。虽然起步晚了些，但她知道，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她会真正成为那个让陆北辰骄傲的妻子。
班车颠簸前行，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手中的书页上，仿佛也为她照亮了一条崭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