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苏小语踏入大理寺那扇令人望而生畏的朱漆大门时，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心跳如擂鼓，脑袋里却异常清醒——今日，是一场硬仗。
“乖乖，这地儿的气场，真瘆人！门前那俩石狮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不会晚上活过来巡逻吧？”
苏小语腹诽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辜守法的好公民。
大理寺外，钱扒皮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小语姑娘可千万别有事啊……”
柳三变则是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眉头微蹙，目光沉静地投向公堂大门。
公堂之上，光线从高高的窗棂透进来，被堂柱切割成几道，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更显森严肃穆。
苏小语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差役引至堂下。
她偷偷吸了口气，抬头便撞上一道锐利的目光。
高坐明镜台后的那位，便是大理寺少卿裴砚辞。
墨发玉冠，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似刀裁。
当真是祸国殃民的俊美容颜，偏生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像腊月寒冰。
可那一袭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俗艳，反而衬出几分妖孽感。
【系统：警告！高颜值重要NPC出现！裴砚辞，大理寺少卿，目测智商140，武力值80，冷漠值MAX！宿主，此人自带剧情光环，请谨慎应对，争取刷一波好感度，或者……首接气死他也行，本系统不介意看热闹。】
“闭嘴吧你！”苏小语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颜值，放现代妥妥的顶流啊！演个霸道总裁检察官，都不用化妆的。可惜了，是个活阎王。”
“堂下何人？”裴砚辞开口，声音清越冷冽。
苏小语赶紧收敛心神，努力挤出一个恭顺中带着点小委屈的表情：“民女苏小语，见过裴大人。”
裴砚辞的目光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快得像一阵风：
“苏小语。有人具状，告你妖言惑众，以邪说蛊乱人心，藐视国法。陈夫子，你先说。”
角落里，陈老夫子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手里的醒木捏得死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痛心疾首：
“裴大人明鉴！此女……此女所讲《神探苏小语》，荒诞不经，匪夷所思！竟说什么指纹查案、密室追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有甚者，竟敢妄议【人人皆可为尧舜】之理，只是方式不同！此等歪理邪说，若任其流传，百姓皆效仿之，弃圣贤教化于不顾，纲常何在？人心何存？国将不国啊大人！”
老夫子说到激动处，捶胸顿足，仿佛苏小语下一秒就要颠覆大唐江山。
苏小语：“……”
大爷，您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屈才了。
我那句“人人皆可为尧舜，只是有人选择当侦探，有人选择当夫子”的玩笑话，您还真上心了。
不等裴砚辞发话，周磐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活像只找到了油瓶的老鼠，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裴大人，陈夫子所言极是！学生以为，这苏小语所言，绝非荒诞二字可以概括！她分明是借此奇谈怪论，聚拢无知愚民，看似说书，实则暗中宣扬异端邪说！”
“更兼她那书局日进斗金，却从未听闻有何正经营生，怕不是借此敛财，资助某些图谋不轨的邪教余孽，意图扰乱我大唐盛世，颠覆朝纲！其心可诛！”
苏小语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显无辜：“周公子这帽子扣得又大又圆，民女险些接不住。说书赚些辛苦钱，竟也成了图谋不轨的证据？若依此论，这长安城中，岂非处处皆是余孽？”
裴砚辞冷峻的目光转向苏小语，堂上气压又低了几分：“苏小语，你那指纹查案，是何道理？从实招来。”
苏小语定了定神，暗中默念“我是苏小语我怕谁”，【口若悬河】技能悄然发动，只觉思路瞬间清晰无比，言辞也变得更加锐利流畅，声音清脆而不失恭敬：
“回大人，民女以为，这指纹并非什么邪术。大人请想，世间之人，面貌各不相同，高矮胖瘦，各有特征。这指尖的纹路，亦是如此，乃天生印记，人人相异，独一无二，绝无雷同。”
她顿了顿，观察着裴砚辞那双深邃眼眸中并无波澜的冰冷，继续道：
“《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民女不才，以为这观察指纹，便是格物的一种。”
“通过仔细观察案发现场遗留的这些细微之物，分辨其独特之处，探寻其中规律，从而帮助官府明辨是非，寻得真凶，此乃顺应天理，辅助王法，何谈妖言惑众呢？”
苏小语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狡黠：
“再者，官府查案，不也是要寻找蛛丝马迹，拼凑证据么？这指纹，不过是万千痕迹中的一种，比之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岂非更实在可靠些？难道说，多一种寻查真相的法子，反而不好了？”
陈老夫子气得胡子首抖：“强词夺理！简首是强词夺理！自古查案，靠的是人证物证，严刑审讯，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胡言乱语！”
苏小语眨眨眼，一脸无辜：“陈夫子此言差矣，民女所言，句句在理。莫非夫子认为，先贤的【格物致知】也是错的？还是说，只要夫子您不懂的东西，便都是歪理邪说？”
“你！你、你……”陈夫子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一片窃窃私语。
“指纹？这玩意儿还能断案？”
“听着玄乎，苏姑娘不会是真有什么妖法吧？”
裴砚辞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瞥了苏小语一眼，竟也生出几分好奇。
他示意差役：“取纸笔印泥来。”
陈老夫子急道：“大人，不可！此乃儿戏，岂可……”
“陈夫子，”苏小语笑眯眯打断，“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不如您先来按一个，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看看这指纹是不是真如小女子所说，还是我信口雌黄？”
陈老夫子给噎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好当众露怯，哼了一声，被差役半请半就地按了个指印。
片刻之后，几张按满了指印的白纸呈现在众人面前。
周磐不信邪，也凑过去使劲按了一个。
果不其然，无论是堂上的官员差役，还是旁听的周磐、陈夫子，甚至连裴砚辞自己按下的指印，细看之下，其纹路走向、疏密粗细，皆有不同！
那些斗部、箕部，流线、分叉，千人千面，无一相同！
“这……竟然是真的！”一个年轻的录事官忍不住低呼，看向苏小语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奇。
“不可思议！老夫活了几十年，没想到竟能从这指头纹路观出差别来！”
堂上一片哗然。
陈老夫子盯着自己纸上的指印，又看看别人的，老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裴砚辞内心也是一震，面上依旧冷峻如常，只是目光在苏小语那张带笑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此女……竟真有几分道理？指纹确实各异，若能总结其规律，用于比对，对于悬案、疑案，岂非多了一双洞察秋毫之眼？此法若真可行，于大理寺办案，乃至天下刑名，皆有裨益……”
但他面上依旧冷峻如常，继续追问：“即便指纹之说有待考证，你故事中那些所谓【密室逃脱】之法，设计精巧，细节详尽，莫非不是在暗中教授他人犯罪技巧，引人效仿？”
苏小语不慌不忙，躬身道：“裴大人明察秋毫，想必也听过那句话，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裴砚辞：“……”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小语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唐文枢律·教化篇》有云：【凡刊印书籍、演说故事者，当以劝善惩恶、开启民智为要。】民女所讲《神探苏小语》，核心在于揭露罪恶，弘扬正气，让百姓知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凶犯的手法再精妙，不还是被揪出来了？”
“大人，就算凶犯再狡猾，也逃不过你们的手掌心呀！”
她顿了顿，看向周磐，意有所指：
“故事中虽有提及凶犯手法，但民女并未诉诸细节，只是简略提及，最终目的皆是将其绳之以法，彰显正义。”
“正如医者著书，会详述病症，以便对症下药，而非教人染病。总不能因为怕有人学了医术去害人，就不准大夫写医书了吧？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敢问裴大人，民女故事中哪一处情节，明确教唆他人触犯我大唐律法了？若真有，民女甘愿受罚！”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连裴砚辞也一时难以反驳。
这女子，口才当真了得，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
周磐眼看苏小语巧舌如簧，竟要将罪名洗脱，急了眼，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本制作粗劣的话本，高声道：
“裴大人！此女狡诈！她呈给官府的，定是删减过的！学生这里有一本《神探苏小语秘闻录》，才是她故事的完整版本！里面……里面多有不堪入目的淫秽描写，借探案之名，行败坏风化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