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在傍晚时分渐渐平息下来。送走最后一位带着满脸希冀和敬畏神情离开的小老板,祁乐天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应付这些或真心求助、或别有目的的访客,比斗一场法还累。身体的疲惫尚未完全消除,精神的消耗更是巨大。
小美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和散乱的名片,动作轻柔。她不时抬眼看看师父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清澈的眸子里藏着担忧。这几天师父虽然强撑着处理事务,但她能感觉到那份深藏的虚弱。双瞳带来的特殊感知让她对气息格外敏感,师父身上那种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灵力波动,让她揪心。
“师父,喝点参茶吧,刚泡的。”小美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放在祁乐天手边。
祁乐天点点头,端起茶杯,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疲惫感。“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这些天辛苦你了。”他看着小美眼下淡淡的青影,温声道。
小美摇摇头:“我不累。师父您才需要多休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师父,那个玄阴子…他会不会真的…”
“会。”祁乐天放下茶杯,目光沉静而锐利,“他一定会再来。而且下一次,必定更加凶险,准备也会更充分。所以我们更不能松懈。”他拿起桌上那本破旧的道书,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糙的书页边缘,“力量…我们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快的恢复方法…”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保持着克制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祁乐天收敛心神。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得体藏青色西装、约莫西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典型的精英高管模样。然而此刻,他脸上惯常的从容自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焦虑和一丝…恐惧。他的眼袋很深,眼球布满血丝,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许多、穿着职业套裙的OL,女孩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请问…哪位是祁天师?”中年男人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祁乐天和小美之间扫视,最后落在了气度沉稳的祁乐天身上。
“我是祁乐天。有什么事?”祁乐天示意他们坐下。小美立刻去倒水。
“鄙人姓周,周文涛。是‘宏远国际’集团旗下一家子公司的负责人。”中年男人,周经理,从精致的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敬地递给祁乐天,然后指着身边的女孩,“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行政助理,林薇。”
“祁天师…救救我们吧!”周经理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带着近乎崩溃的恳求,“我们公司…我们那栋写字楼…闹鬼!真的闹鬼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林薇更是猛地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强忍着哭泣。
“闹鬼?”祁乐天眉头微蹙。自从“祁天师”的名声传开后,类似的求助不少,但像眼前这位经理和助理状态如此糟糕的,还是头一份。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气息非常浓郁且真实,绝非作伪。
“对!就在‘宏远大厦’A座17楼,我们公司所在的楼层!”周经理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开始…开始只是些怪事。晚上加班的同事,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关掉的电脑屏幕,有时会自己突然亮起来,上面…上面会出现一些红色的字,看不清写什么,一闪就没了…打印机也会莫名其妙地自己启动,吐出一些全是乱码或者…或者像是血手印的废纸!”
“后来…越来越严重。”林薇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小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尤其是女厕所!好几个女同事,包括我…都在深夜加班去厕所的时候…遇到了‘她’!”
“她?”祁乐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嗯…”林薇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一个…一个女人!穿着很旧、很老气的白色连衣裙…或者像是…病号服?头发很长,很黑…她总是背对着人,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梳头!动作很慢,很僵硬…”
“背对着人…梳头?”小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靠近了祁乐天一些。仅仅是描述,就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那双特殊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林薇身上缠绕的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阴冷的残留气息。
“对!就是背对着!”林薇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还有…还有镜子里她模糊的侧脸!很白…白得没有血色!最…最恐怖的是!如果你忍不住害怕,想转身跑…或者发出一点声音…” 她猛地捂住嘴,似乎要抑制住尖叫,“…你就会感觉到!她梳头的动作…停了!然后…然后镜子里的那个侧脸…会…会慢慢地…慢慢地转过来看你!”
办公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薇压抑的啜泣声和周经理粗重的喘息。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连事务所内常年点着的驱邪檀香都仿佛被压制了下去。
“镜子里的脸…转过来?”祁乐天眼神凝重。这描述指向性很强,绝非普通的幻觉或心理作用。这是一种典型的“地缚灵”或者“执念显化”的特征,而且怨念不轻。
“是的!太吓人了!”周经理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己经有两个女员工被首接吓晕送进医院了!还有一个精神恍惚,辞职回老家了。现在整个公司人心惶惶,晚上根本没人敢加班!再这样下去,公司业务都要瘫痪了!祁天师,求求您!请您务必出手!价钱好商量!只要能解决,我们集团绝对有重谢!”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祁乐天。
祁乐天沉默了片刻。他现在状态不佳,灵力恢复不足三成,识海的刺痛也未完全平复。玄阴子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眼前这桩案子,透着不同寻常的诡异和凶险气息,那“背身女”的描述,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记载。放任不管,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宏远大厦…A座17楼…”祁乐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周经理和林薇,最终落在小美写满担忧的脸上。
“这个案子,我们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