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蝇那方饱经阳光“净化”的“阿珍”手帕,最终被祁乐天用一张普通的驱秽符(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个简化版净天地符头)包好,让乌蝇找个十字路口烧掉,算是给了那位不知名的“阿珍”一个体面的送别。乌蝇虽然将信将疑,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残念真的被正午烈阳驱散,他当晚竟真的没再做噩梦,第二天顶着两个淡了不少的黑眼圈,屁颠屁颠地跑来事务所,对着祁乐天千恩万谢,就差没当场跪下拜师了。祁乐天打发他去帮飞鸿哥跑腿,顺便把包租婆唐楼的事情提上日程,让飞鸿哥派人白天先去摸摸底,看看住户情况。
然而,还没等祁乐天腾出手来处理唐楼女鬼和包租婆手腕上的淤青,一个更加紧急、透着浓重作死气息的委托,就火急火燎地砸到了“祁天师事务所”的门上。
来人是两个穿着打扮相当新潮、但此刻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颓废和惊恐气息的年轻人。一个染着奶奶灰的头发,戴着夸张的耳钉,另一个则剃了个青皮,手臂上还有纹身。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路都打飘,仿佛随时会倒下。
“祁…祁天师!救…救命啊!”奶奶灰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我哋…我哋班Friend…出…出事了!全部…全部中招了!”
祁乐天皱眉看着这两个明显被吓破胆的年轻人:“慢慢讲,咩事?边个出事?”
青皮纹身男喘着粗气,眼神涣散:“系…系阿King!仲有…阿May、肥仔聪…佢哋…佢哋几个…喺医院…全部高烧!讲嘢都唔清唔楚!成日…成日话有鬼…有鬼跟住佢哋…”
“点解会搞成咁?”小美给两人倒了杯热水,关切地问。
奶奶灰捧着热水杯的手还在抖,热水洒出来烫到手都浑然不觉,脸上充满了悔恨和后怕:“都…都怪我哋…贪得意…唔信邪…去…去咗…去咗‘七姐妹坟场’玩首播…仲…仲玩咗…玩咗‘碟仙’!”
“七姐妹坟场?!”小美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白了。那是本地最有名的闹鬼禁地之一,关于七个姐妹因情自杀、怨气不散的传说流传了几十年,阴森恐怖,连白天都很少有人敢靠近。
“系啊!”青皮纹身男带着哭腔,“阿King话…话而家兴灵异探险首播…够刺激…够吸粉…我哋…我哋几个就谂住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搏你老母!”祁乐天忍不住骂了一句,对这些为了流量不要命的家伙无语至极,“七姐妹坟场都敢去?仲玩碟仙?嫌命长啊?!”
“我哋…我哋开头都唔信嘎!”奶奶灰哭丧着脸,“觉得…觉得系啲人自己吓自己…我哋仲特登拣咗个月黑风高…阴气最重嘅半夜去!阿King仲带齐装备…无人机航拍、强光手电、高清运动相机…谂住拍D劲料出嚟…”
他喝了口水,压下喉咙的干涩,眼中恐惧更甚:“开头…开头都冇乜事…就系觉得冻…同埋…好似有啲人喺暗处睇住我哋咁…我哋仲笑…话气氛组做得唔错…然后…然后阿King就攞咗个网上买嘅‘专业通灵碟仙板’出嚟…话要玩真嘅!”
“我丢!”祁乐天扶额,感觉血压在飙升。专业通灵碟仙板?网上买的?这帮家伙真是作死无极限!
“点知…”青皮纹身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一开始…只系…只系啲怪风…吹到蜡烛明明灭灭…我哋都觉得系风吹…但系…但系当阿King问咗第一个问题:‘七姐妹,你哋系咪真系喺度?’之后…”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嗰…嗰只碟…只碟仙碟…突然之间!自己郁咗!好快!好大力!好似…好似有只无形嘅手扯住佢!喺板上面乱咁划!划到木板都‘吱吱’响!我哋几个按住碟嘅手指头…冻到好似冰咁!想甩都甩唔开!”
“然后…然后…”奶奶灰接上,眼神空洞,“我哋就听到…唔知边度…传来…传来女人嘅笑声!唔止一个!好似…好似有七把唔同嘅声!有冷笑…有哭…仲有…仲有唱歌嘅!把声…把声就贴住我哋嘅耳仔边!冻到我哋成个背脊都湿晒!”
“仲有…仲有阿King架无人机!”青皮纹身男惊恐地补充,“佢本来飞咗上去拍全景…突然之间!屏幕一黑!跟住…跟住就见到…见到屏幕里面…有…有七个白蒙蒙嘅女人影!企喺我哋几个嘅后面!低头…低头望住我哋玩碟仙!”
“我哋当场就吓到癫咗!”奶奶灰带着哭腔,“想走…但系只脚好似俾嘢扯住!动都动唔到!最后…最后系肥仔聪惊到爆粗…唔知点样挣脱咗…撞跌咗蜡烛…块碟仙板跌烂咗…嗰种被扯住嘅感觉先至冇咗…我哋几个连爬带滚咁跑咗出坟场…”
“但系…但系返到屋企…噩梦先至开始!”青皮纹身男捂着脸,“阿King第二日就发高烧…成日话有女人喺佢床边唱歌…跟住阿May、肥仔聪…一个一个都中招!全部一样!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仲…仲有!”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点开相册,“你睇!我哋当时拍嘅相!明明…明明当时我哋睇手机屏幕…乜都冇!但系返嚟之后…相片里面…多咗嘢!”
祁乐天和小美凑过去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用手机拍摄的、光线昏暗的墓地照片。照片中央是几个模糊的、被强光手电照亮、神情惊恐的年轻人背影(阿King他们),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墓碑阴影里,在手机闪光灯无意捕捉到的区域,赫然显现出几个极其模糊、半透明、穿着旧式裙装的女性身影!她们低着头,长发披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首就在那里,注视着闯入者!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祁乐天和小美的脊背!尤其是小美,她甚至感觉照片里那几道模糊的身影,似乎隔着屏幕,向她投来了冰冷的一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了嘴。
“我哋…我哋都去睇咗医生!乜都查唔出!医生话系惊吓过度…但系…但系我哋知唔系嘎!”奶奶灰绝望地看着祁乐天,“祁天师!求下你!救救佢哋!救救我哋!我哋…我哋而家连觉都唔敢瞓!一合眼就…就听到女人笑啊!”
祁乐天看着照片上那几道模糊的鬼影,又看看眼前两个被恐惧折磨得不形的年轻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七姐妹坟场…碟仙…复数灵体显形…集体高烧中邪…这麻烦,比乌蝇的“梦中情人”阿珍,大了不止一个量级!
“你哋几个,”祁乐天声音冰冷,“系咪冇按规矩送走‘碟仙’?”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答案不言而喻。他们当时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哪里还记得什么“送神”仪式!
“玩火自焚!”祁乐天从牙缝里挤出西个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知道现在骂人也无济于事。他拿出事务所的名片,塞给两人:“地址喺度!听日一早,带齐你哋班Friend嘅贴身嘢(衣服、常用物品),最好有佢哋出事前影嘅相!过嚟事务所!迟咗,神仙都难救!”
打发走两个千恩万谢(或者说如蒙大赦)的年轻人,事务所里陷入一片凝重的死寂。窗外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
“师父…七个…”小美声音发颤,脸色比刚才更白了,“真系…真系‘七姐妹’?佢哋…佢哋好似…好凶…”
祁乐天没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七姐妹的传说他听过,怨气深重。但一次性招惹七个?还玩碟仙不送走?这简首是捅了马蜂窝!他体内的那点功德之气和半吊子“掌心雷”,在这种级别的怨灵面前,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所剩无几的救命香灰。又想起唐楼里那把阴冷的歌声和包租婆手腕上的淤青…
多事之秋!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凶唔凶,要睇过先知。”祁乐天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但系,唔理系七姐妹定系七十姐妹,既然惹到我头上,就冇得缩!”
他看向小美,又扫了一眼缩在角落、听到“七姐妹”三个字又开始瑟瑟发抖的乌蝇。
“听晚,”祁乐天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寂静的事务所里回荡,“乌蝇!你负责开车!小美,你跟我!我哋去‘七姐妹坟场’!睇下嗰几位‘姐姐’,究竟有几巴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