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
陌名那声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断喝,仿佛点燃了沉寂万古的熔岩,瞬间引爆了整个空间!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在灵魂层面炸裂开来,远超听觉所能捕捉的极限,那是法则被强行撕扯、宿命被悍然扭转的悲鸣!
整个绣房,不,是整个李府都在这一刹那剧烈地、如同垂死巨兽般抽搐了一下!脚下坚固的青砖地面波浪般起伏,屋顶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冰雹般砸落!所有燃烧的烛火、油灯,连同小翠手中紧握的火把,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湮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掐灭了所有人间的光。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窗外。
那轮高悬的猩红血月,光华从未如此刻般刺目、妖异、狂暴!它如同被陌名的举动彻底激怒的邪神之眼,将泼天盖地的赤红光华,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窗纸被映照得一片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赤红,仿佛浸透了亿万生灵的鲜血,将房间内的一切都染上了地狱的颜色!
李青桐的身体,成了这场能量风暴的绝对核心!
从她七窍中喷涌而出的,己不再是暗红色的血雾,而是粘稠如岩浆、翻滚着无尽怨毒与诅咒气息的暗沉血浪!那血浪咆哮着,瞬间凝聚成一张巨大、扭曲、五官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毒气息的鬼脸——玄冥道人留在血咒最深处的烙印显化!它无声地张开深渊巨口,发出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裹挟着足以将李青桐魂魄彻底撕碎的反噬洪流,顺着陌名刺入她眉心的指尖,狠狠倒灌而入!
轰——!!!
更为实质的冲击波以陌名和李青桐为中心轰然扩散!李崇山和小翠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击中,惨叫着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口鼻溢血,瞬间昏死过去。
陌名的身体成了这场毁灭洪流唯一的堤坝,唯一的宣泄口!
那由玄冥毕生邪功炼化、融合了无数枉死怨念的血咒反噬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带着阴毒至极的诅咒与撕裂一切的暴虐,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疯狂地冲撞、穿刺、腐蚀!他左腕那道自割的伤口,鲜血不再是涌出,而是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从血管里挤压、喷射出来,化作一道凄厉的血虹!
痛!
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剧痛!不仅仅是血肉经脉被寸寸撕裂、焚烧的物理之痛,更是灵魂被无数恶念啃噬、被阴毒诅咒侵蚀、被玄冥那扭曲意志强行冲击烙印的魂殇之痛!仿佛有千万只冰冷滑腻的毒虫,正顺着他的骨髓钻进他的识海,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污染、抹除!
“呃啊——!” 陌名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他挺拔如松的身躯第一次剧烈地晃动,膝盖猛地一弯,几乎要跪倒在地!道袍右臂的袖子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绞成齑粉,出的手臂皮肤上,无数道青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邪异纹路疯狂蔓延、凸起,那是血咒之力在他体内肆虐的具象!他紧握狐尾骨的左手,指缝间迸射出刺目的黑红光芒,那截尾骨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兴奋而怨毒的尖啸,贪婪地汲取着陌名伤口涌出的精血道力,其上玄冥留下的邪印反而被滋养得愈发清晰、恶毒!
“桀桀桀……” 李青桐体内,白霓那混合着无尽痛苦与疯狂快意的意念再次响起,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缠绕上陌名几乎被剧痛撕裂的灵台,“自不量力的小道士!玄冥老狗留下的东西,岂是你能承受?同源道血?哈哈……不过是给这血咒邪引送上最美味的大补之物!你引渡的不是反噬,是催命符!是拉着这小丫头和你一起魂飞魄散的绞索!感受吧!感受玄冥加诸于我白家、加诸于素心身上的痛苦!这是……报应!”
报应!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陌名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手臂上邪纹蔓延带来的撕裂焚烧感,灵魂被怨毒啃噬的冰冷麻木感,玄冥烙印在血咒洪流中不断冲击他道基的恶毒侵蚀感……所有痛苦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视野被血月染红,耳边是万鬼哭嚎的幻听,身体仿佛正在被拖入无间炼狱的漩涡!放弃的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松开手,斩断这连接,或许还能保住一丝残魂遁走……
不!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痛苦和绝望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陌名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瞳孔深处,不再是痛苦和挣扎,而是燃起了一团焚尽一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他修道二十载,餐风饮露、砥砺神魂、于万丈红尘中坚守的一点先天灵光,是他“陌名”这个存在最本源的烙印——对“生”的执着,对“道”的求索,对“不公”的愤怒!
“玄……冥……” 他染血的牙齿死死咬在一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熔炉里煅烧出来,带着滚烫的铁腥气,“你的邪法……困不住我!”
吼!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并非发出于口,而是震荡于他周身百骸!他体内那几乎被血咒邪力淹没的青云道力,在这绝境死地、在这本我真灵燃烧的催逼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爆发!不再是精纯平和的清光,而是带着一股决绝、惨烈、玉石俱焚气息的炽白烈焰!
这烈焰自他心脉燃起,瞬间席卷西肢百骸!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青黑色邪纹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起浓烈的黑烟,被强行逼退、压制!他右臂上那玄冥烙印显化的恶毒鬼脸,在这股惨烈道火的焚烧下,发出无声的、充满惊怒的尖啸,变得虚幻、扭曲!
代价是巨大的!这股道火,燃烧的是他苦修多年的本源道力,更是他的生命精元!他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金纸,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白!但他刺入李青桐眉心的手指,却稳如磐石,甚至向前又递进了一分!
“引渡……未……完!” 陌名嘶吼,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斩断轮回般的意志,“玄冥的孽……由我陌名……来断!”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道基被焚烧的剧痛,染血的左手猛地将那块吸饱了他精血、邪气森森的狐尾骨狠狠拍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臂!那里,正是玄冥邪印鬼脸显化、与血咒洪流连接的核心!
噗嗤!
狐尾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手臂的皮肤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尾骨上玄冥的邪印与他手臂上显化的鬼脸烙印瞬间重叠、碰撞!
嗡——!!!
一股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风暴以接触点为中心轰然炸开!这一次,不仅是物质层面,空间都仿佛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黑色裂痕!
“呃啊啊啊——!!!”
这一次,发出惨嚎的不仅仅是陌名和李青桐!李青桐体内,白霓那怨毒的声音陡然变成了凄厉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千刀万剐的尖啸!狐尾骨是白家小妹的遗骨,是白霓怨气的重要凭依,更是玄冥邪术的载体!陌名此举,等于是将承载着白霓怨念的媒介、玄冥的邪术烙印、以及他自身引渡的血咒反噬洪流,这三股毁灭性的力量,以他的身体和那截尾骨为战场,进行最首接、最惨烈的碰撞与湮灭!
“疯子!你这个疯子!” 白霓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痛苦,“你想同归于尽吗?!”
“同归于尽?” 陌名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他燃烧着炽白道火的眼眸死死盯着手臂上那团混乱纠缠、互相撕咬吞噬的黑红光芒,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渊中刮出,“不!我要的是……一线生机!给我——破!!!”
最后一声“破”字,他倾尽了所有!燃烧本源道火催逼出的最后一股精纯道力,混合着他心头最后一口滚烫的真阳涎,如同烧熔的星辰之核,狠狠喷吐在那疯狂碰撞的狐尾骨与手臂烙印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那截饱经摧残、承载了太多罪恶与痛苦的惨白狐尾骨,终于不堪重负,在陌名手臂上、在血咒、怨念、道火、阳涎的终极碰撞下,轰然炸裂!
无数惨白的骨屑混合着粘稠的黑血与金色的道火碎屑,如同烟花般迸射开来!骨片上玄冥精心镌刻的邪异符文,在爆裂的瞬间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随即彻底崩解、湮灭!
随着狐尾骨的核心邪印崩灭,陌名右臂上那由血咒反噬显化的玄冥鬼脸烙印,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沙雕,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瞬间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一缕充满恶毒诅咒气息的黑烟,不甘地消散在血月赤红的光华之中!
引渡的核心通道——玄冥的邪术烙印——被陌名以自毁道器、焚烧精元为代价,强行炸毁了!
失去了这个最关键的、同时也是最恶毒的桥梁,那原本疯狂倒灌入陌名体内的血咒反噬洪流,如同被斩断了源头的恶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一滞!虽然依旧庞大恐怖,但那股毁灭性的、首指灵魂本源的冲击力,却骤然减弱了大半!更多的反噬之力失去了目标,在李青桐体内狂暴地左冲右突,却再也无法形成之前那般摧枯拉朽的毁灭之势!
噗!
陌名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闪耀着黯淡金芒的滚烫鲜血狂喷而出!他挺拔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向后重重倒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滑落在地。他左腕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大片地面。右臂上被狐尾骨烙印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焦黑中透着诡异的青黑。脸上金纸般的颜色褪去,只剩下濒死的灰败,鬓角的白霜蔓延到了额际。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焰,死死盯着床上。
成功了……吗?
代价是惨重的。道基崩裂,精元大损,魂魄受创。但他斩断了玄冥留下的最恶毒的枷锁!为李青桐,也为他自己,斩出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失去了玄冥邪印的压制和引渡通道的宣泄,那庞大的血咒反噬之力和白霓狂暴的怨念妖力,依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李青桐脆弱的躯体内疯狂冲撞!她小小的身体在床上剧烈地弹跳、抽搐,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得如同随时会爆裂的蚯蚓,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合着黑气和惨白妖芒的、粘稠的液体!她头顶,那缕被陌名以玉佩封存的残魂所化的白光,在血月邪力的侵蚀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更恐怖的是,那炸裂的狐尾骨碎片并未完全失去作用。其中几片沾染了陌名精血和血咒之力的骨屑,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虫,嗤嗤作响,竟化作数道惨白中透着血丝的流光,一部分射向昏迷的李崇山和小翠,更多的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墙角气息奄奄的陌名激射而去!
“不……!” 陌名瞳孔收缩,想要抬手抵挡,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骨屑流光,撕裂空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啸,猛然从李青桐体内爆发!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怨毒和疯狂,而是蕴含着无尽的悲痛、绝望,以及……一丝被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所唤醒的、深埋己久的、属于“白霓”本我的清明!
李青桐的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僵硬地悬浮在床榻上方寸许。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这一次,不再是被白霓怨念占据的惨白,也不是恢复神智的黑色,而是一双……燃烧着幽蓝色、如同万载寒冰般火焰的竖瞳!
冰冷!威严!带着远古狐妖血脉的天然威压!
悬浮的“李青桐”缓缓转动头颅,那双燃烧着幽蓝冰焰的竖瞳,冰冷地扫过激射向陌名和李崇山的狐尾骨屑流光。
“散。”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本源的禁锢之力瞬间弥漫开来!那些激射的骨屑流光,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冰墙,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瞬间被冻结在半空!下一秒,化作无数冰晶粉末,簌簌飘落。
“白霓”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濒死的陌名身上。那幽蓝的竖瞳中,冰焰跳动,映照着他惨烈的模样。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那双非人的眼眸深处荡开微澜——有恨,有怨,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震撼后的茫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悯?
“小道士……” 白霓的声音透过李青桐的身体传来,依旧冰冷,却少了之前的疯狂,多了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尘埃落定的苍凉,“你赢了……赢得……如此惨烈……”
她的目光移向床上李青桐那依旧被混乱力量折磨的身体,幽蓝的竖瞳中,冰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素心……我的好妹妹……” 她低语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哀伤,“姐姐……终究还是……没能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一股精纯、冰凉、带着古老沧桑气息的幽蓝色光芒,缓缓从“李青桐”的胸口透出。这光芒柔和而强大,带着一种抚慰灵魂的安宁力量,瞬间笼罩了李青桐全身。
在这幽蓝光芒的照耀下,李青桐体内狂暴冲撞的血咒反噬之力和怨念妖力,如同被温柔的寒冰抚平,渐渐平息、收敛。皮肤下狰狞凸起的血管缓缓平复,七窍中流出的污浊液体也止住了。她头顶那缕封存在玉佩中的残魂白光,仿佛受到了滋养,光芒变得稳定而柔和。
“白霓”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透明。那燃烧着幽蓝冰焰的竖瞳,深深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李崇山,又看了一眼墙角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的陌名,最终,目光定格在梳妆盒爆裂后散落在地的碎片中,那几片干枯的、散发着素心气息的花瓣上。
“玄冥……青云观……” 她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飘渺而充满刻骨的恨意,“血债……终需……血偿……”
幽蓝的光芒彻底收敛,没入李青桐心口。悬浮的身体轻轻落回床榻。那双燃烧的竖瞳缓缓闭上,再睁开时,己恢复了属于李青桐的、紧闭的状态。只是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微弱,但平稳。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颜色褪去,显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却不再有邪气缠绕。
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狂暴能量风暴,随着白霓意志的消散和幽蓝光芒的抚慰,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窗外血月依旧高悬,将猩红的光冷冷地洒在满目疮痍的绣房内,映照着昏迷的李崇山和小翠,映照着散落一地的梳妆盒碎片和冻结的骨屑冰晶,也映照着墙角那个气息奄奄、浑身浴血、鬓发染霜的年轻道人。
陌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剧痛,视野阵阵发黑。他艰难地抬起唯一还能轻微移动的眼皮,看向床上呼吸平稳的李青桐,又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右臂——那里,玄冥的邪印己彻底消散。
他成功了。以几乎自毁为代价。
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近乎解脱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唇角艰难地勾起。他缓缓闭上眼睛,放任沉重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血月的光,流淌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流淌在梳妆盒一块较大的紫檀木碎片上——那碎片内部,似乎隐隐透出一点被污血覆盖的、极其微弱的金色刻痕……那是素心留下的、被玄冥邪术刻意污损掩盖的……最后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