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门外护院们的吼叫和兵刃碰撞声清晰可闻,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勒紧了陌名的咽喉!
来不及了!
他枯槁的左手猛地攥紧那枚冰冷的青铜道簪!这一次,不是灌注力量,而是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将全部残存的、微弱到极致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刺向簪体深处那仍在缓慢“消化”的驳杂能量旋涡!
“给我……一点!就一点!”
这意念如同绝望的嘶吼,在灵魂深处炸响!他不再奢求控制,只求能引动一丝那被“消化”后、相对“纯净”的能量!
嗡——!
就在他精神力触及那冰冷“磨盘”边缘的刹那,那沉寂的簪体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精纯许多、带着冰冷死寂气息的青色能量流,如同被强行撬开的阀门泄露出的一缕水流,瞬间顺着他的精神力触须倒灌而入!
这股能量极其微弱,远不如之前吞噬时那般狂暴,但其本质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它没有生机,只有一种绝对的“寂灭”与“湮灭”的意味,仿佛是那湮灭黑光被极度稀释后的产物!
“呃啊——!”
陌名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股冰冷的能量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早己千疮百孔的识海!剧烈的刺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意识几乎再次溃散!这能量与他自身的生机格格不入,充满了毁灭性!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强忍着识海被撕裂般的剧痛,陌名将那缕精纯却冰冷的青色能量,如同操控着一条桀骜不驯的毒蛇,强行引导至自己的咽喉、声带!他要用这丝不属于他的力量,撬动这具残破躯壳的最后一点功能!
“李……崇……山!”
一声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枯骨般的声音,骤然在混乱的厢房内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李崇山的尖叫和王婆子的呜咽,甚至盖过了门外越来越响的砸门声!
李崇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止了尖叫和爬动,肥胖的身体僵在原地,惊恐万状地转过头,看向床上那如同厉鬼般的陌名。
就在他目光与陌名那因剧痛和强行施术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接触的瞬间——
陌名将那缕冰冷的青色能量,混合着自己残存意志中强烈的“暗示”与“威慑”,通过眼神,如同无形的箭矢,狠狠刺入李崇山那被恐惧填满的脑海!
“幻!”
一个意念,如同烙印,狠狠砸下!
嗡……
李崇山只觉眼前一花!陌名那枯槁染血的身影,在他惊恐放大的瞳孔中,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身染血的破旧道袍,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威严的青光!虽然依旧残破,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与沧桑!陌名脸上、手上的血污和枯槁,似乎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显得不再那么狰狞,反而透出一种经历血战后的疲惫与……**高深莫测**!尤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在李崇山的“幻觉”中,不再充满痛苦,而是深邃如渊,仿佛蕴含着洞察幽冥、镇压邪祟的无上威严!他紧握的左手上,那枚青铜道簪,更是散发出一种镇压一切邪魔外道的凛然正气!
这幻象极其粗糙,全靠那缕冰冷的青色能量强行扭曲光线和冲击李崇山脆弱的精神制造而成,维持的时间可能只有几个呼吸!但对此刻精神崩溃、完全被恐惧支配的李崇山来说,足够了!
“大……大师!!” 李崇山那扭曲的脸上,惊恐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极致的敬畏取代!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涕泪横流地朝着陌名的方向扑通跪下,如同捣蒜般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激动:“大师救命!大师您神通广大!斩杀了那邪魔妖道!救了小人全家性命啊!大师!您是我们李府的大恩人啊!!”
他语无伦次,将刚才那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瞬间脑补成了“大师”降妖除魔的壮举!灰十七那恐怖的死状,在他被扭曲的认知中,成了“邪魔妖道”被“大师”无上法力诛灭的铁证!至于他自己和王婆子的丑态?那必然是邪魔妖法迷惑所致!
“砰!!!”
就在李崇山跪地磕头的同时,厢房那坚实的木门终于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撞开!门板向内轰然倒下,砸起一片尘埃!
七八个手持棍棒、腰挎腰刀、穿着统一青色劲装的李府护院,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正是护院队长王彪。他眼神锐利如鹰,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厢房,目光首先就被墙壁上那个骇人的大洞,以及洞口下方蜷缩着的、胸口有着恐怖黑洞的灰十七尸体牢牢吸住!饶是他刀口舔血多年,看到那绝对非人的死状,瞳孔也不由得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紧接着,他看到了跪在地上、对着床上一个血人疯狂磕头、口称“大师恩人”的李老爷,以及瘫在床边失禁、状若痴呆的王婆子。
“老爷!您没事吧?!” 王彪压下心中的惊骇,一个箭步冲到李崇山身边,警惕地将目光投向床上那个气息奄奄、浑身是血、左手紧握着一枚奇怪青铜簪子的年轻道士。他本能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审视。这景象太过诡异!那胸开大洞的尸体绝非寻常手段造成!这道士是人是鬼?是友是敌?
“滚开!不得对大师无礼!!” 李崇山猛地抬起头,对着王彪厉声呵斥!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和鼻涕,但神情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对“大师”的狂热维护。“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若非大师在此坐镇,施展无上神通,诛杀了这潜入府中、意图行刺本老爷的邪魔妖道(他指着灰十七的尸体),你们这些废物,连同本老爷,早就被这妖人害死了!” 他声色俱厉,将自己之前的恐惧完全归咎于“邪魔妖法”,而将陌名捧上了救世主的神坛。
王彪被李崇山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一愣,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陌名和灰十七的尸体之间来回扫视。那尸体的死状……确实太过邪门,绝非普通刀剑拳脚所致。再看自家老爷那副劫后余生、对床上道士敬若神明的样子……难道这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年轻道士,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得道高人?刚才那声巨响和恐怖气息,就是他除魔的手段?
陌名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李崇山的幻象随时可能破灭,他强行引导的那缕冰冷青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在他识海中肆虐,带来阵阵冰寒刺骨的剧痛和眩晕,几乎要撕裂他最后的神智。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维持着脸上那副被幻象扭曲出的“疲惫威严”,枯槁的左手死死握着道簪,指节因用力而更加惨白。他不能开口,一旦开口,那嘶哑破败的声音立刻就会露馅!
他只能用那双布满血丝、努力维持着“深邃”的眼睛,冷冷地、带着一丝“高人”应有的疏离和审视,扫过冲进来的王彪等护院。
那眼神冰冷、疲惫,却又仿佛能穿透人心。
王彪被这眼神一扫,心头莫名一凛。常年刀头舔血的首觉告诉他,这道士虽然看起来重伤垂死,但身上确实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本能感到心悸的危险气息!再结合老爷的证词和那具邪门尸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位有真本事的高人……
王彪的戒备之色稍缓,握刀的手也松了几分,但依旧保持着警惕。他对着陌名抱了抱拳,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恭敬:“这位……道长?方才府内巨响震动,我等担忧老爷安危,特来查看。不知……”
“废物!还问什么问!” 李崇山再次抢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师救命”的念头,生怕手下这些粗人冲撞了高人,“没看到大师为了诛杀邪魔,身受重伤吗?!还不快滚出去!立刻!马上!去把府里最好的金疮药、续命的参汤都给我拿来!还有,立刻派人去请回春堂的孙神医!用最快的马车!耽误了大师疗伤,我要你们的狗命!!”
李崇山声色俱厉,肥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指着门口的手指都在哆嗦。他现在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堆到陌名面前,祈求这位“大师”的庇护,生怕对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留下他面对可能存在的、灰十七的同伙或者其他“邪祟”。
王彪看着自家老爷那不容置疑的疯狂态度,又瞥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却眼神冰冷的道士,以及地上那具无声诉说着恐怖的尸体,心中再无怀疑(或者说不敢怀疑)。他立刻躬身:“是!老爷!属下遵命!” 他转身对着身后同样惊疑不定的护院们喝道:“都听见老爷的话了?还不快滚出去准备!留两个人守在门外听候差遣,其他人立刻去办!”
护院们如蒙大赦,纷纷收起兵刃,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只留下两个胆大的守在门外。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诡异寂静。
首到护院们退出去,脚步声远去,陌名那强行绷紧的心弦才猛地一松。那缕冰冷的青色能量也恰好耗尽,维持在李崇山眼中的“高人幻象”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灭。
“呃……” 陌名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眼前骤然一黑,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强行引导那毁灭性能量的反噬,比想象中更可怕!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裂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砸在染血的床铺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枯槁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青铜道簪。他能感觉到,簪体深处那“消化”的旋涡似乎……加快了那么一丝?仿佛刚才被他强行“借用”的那缕能量,刺激了它的某种“本能”?一股更隐晦、更贪婪的“饥饿感”,如同沉睡毒蛇的苏醒,从冰冷的簪体深处隐隐传来……
“道长!大师!!” 李崇山看到陌名倒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声音都变了调,“快!快来人啊!大师晕过去了!药!参汤!快啊!!”
王婆子依旧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对外界的一切似乎失去了反应。
房间内,只剩下李崇山惊恐的呼喊和门外护院匆忙奔跑的脚步声。
陌名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冰冷的道簪如同附骨之疽,贪婪的“消化”仍在继续,而更大的危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阴影,正悄然酝酿。他透支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代价沉重,且……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