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名册”副本散发的、令人作呕的罪恶气息，陈砚清、苏挽云和杜小七马不停蹄地赶往闸北贫民窟，孙阿婆栖身的破屋。他们需要这位关键证人的最终指认，也需要了解她所知的更多细节。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草药和生命衰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孙阿婆蜷缩在角落一张铺着破草席的木板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苏挽云快步上前，手指搭上老人枯瘦如柴的手腕，片刻后，她抬起头，对着陈砚清，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似乎是警徽的反光，或是陈砚清身上未散的硝烟气息刺激了弥留的老人。孙阿婆浑浊无神的眼睛，在接触到那抹象征着某种力量的金属光泽时，竟奇迹般地迸发出最后一丝强烈的、刻骨铭心的恨意！她用尽全身力气，枯瘦如鸡爪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抓住了陈砚清的袖口！力量之大，让陈砚清都感到一丝惊讶。
“周...周...” 孙阿婆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周...阎王...他...他不是人！是...是畜生...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大口喘着气，浑浊的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
“阿秀...春妮...还...还有好几个...苦命的丫头...刚...刚生完...娃被抢走...血...血还没止住啊...他就...他就...”
她的另一只手颤抖着，拼尽全力指向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旧针线篮。篮子里，针头线脑下，躺着一把磨得锃亮、异常宽大厚重的旧式铁剪刀。那剪刀的刃口闪着寒光，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用这...剪子...” 孙阿婆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带着无尽的怨毒，“...捅...捅进去...搅...搅几下...说...说省了...止血药...死...死无对证...扔...乱葬岗...”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孙阿婆眼中那最后一点凝聚着无尽恨意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了。抓住陈砚清袖口的手，也无力地松开，软软地垂落在破败的草席上。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
杜小七双眼瞬间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斑驳的土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畜生！周济世！你他妈的该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都便宜你了！”
陈砚清默默走到墙角，俯身捡起那把沉重的、沾满亡魂的旧剪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无数冤魂的哀嚎，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手心。这哪里是接生的工具？分明是收割产妇性命的凶器！周济世为了掩盖贩卖婴儿的滔天罪行，为了节省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后成本”，竟用如此灭绝人性的方式，残杀刚刚经历分娩之痛、失去孩子的母亲！
苏挽云走上前，轻轻为孙阿婆合上未能瞑目的双眼。她看着那把剪刀，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杀意：
“‘接生剪刀也能杀人’...周济世，你玷污了‘医生’这两个字，玷污了医学的圣洁，更玷污了生而为人最基本的人性。这些血债，一笔笔，一桩桩，地狱的油锅都装不下！清算，才刚刚开始。” 孙阿婆的死，带走了她守护的部分秘密，却也用她最后的生命之火，点燃了彻底焚毁这黑暗罪恶的烈焰。这把剪刀，成了周济世令人发指罪行的又一枚血淋淋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