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北侧次级区域。
维生舱E-742的舱门嗤啦滑开，冰冷的空气如同钢针般刺入“老油条”的皮肤。
他剧烈地咳嗽着，粘稠的营养液从口鼻中呛出，带着一股劣质消毒水和合成蛋白的怪味。
浑浊的老眼艰难地适应着竞技场内刺眼的惨白强光，瞳孔因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剧烈收缩。
“样本E-742：唤醒完成。神经敏度基线：稳定。无异常生理反应。投放指令：次级区域北三格。压力等级：初级。目标：生存。”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蜗内的植入式接收器响起，毫无感情。
“老油条”挣扎着爬出维生舱，赤脚踩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寒意首透骨髓。
“老油条”佝偻着背，布满老茧和电子灼伤疤痕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
那里本该挂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用废弃零件拼凑的合金扳手。
现在，他手无寸铁。
“老油条”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空间。
穹顶的虚假星空冷漠地旋转着，西周是高耸的、刻满能量回路的合金墙壁。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血腥味和一种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深处感到不安的，低沉的嗡鸣？
仿佛是来自地底深处某个沉睡巨兽的呼吸。
“跑！！”
一声嘶哑的吼叫在不远处炸响！
“老油条”猛地转头。
只见其他九个被唤醒的“神选者”如同受惊的野兽，正朝着一个被无形光栅围出的网格区域狂奔。
他们眼中充满了原始的恐惧和求生欲。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奴隶烙印的光头壮汉跑在最前面。
另一个瘦小的，穿着破烂囚服的女人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眼中满是绝望。
电子围栏！
“老油条”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佝偻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踉跄着跟着人群冲向指定区域——北三格。
嗡！
无形的能量光栅在他们冲入网格的瞬间合拢，将他们十个人死死困在一个边长不过二十米的方形区域内。
如同被关进斗兽笼的野兽。
“规则：自由搏杀！唯一胜出者获得生存权限及基础配给！”
电子音如同丧钟敲响。
短暂的死寂后，十双眼睛互相扫视着，恐惧、猜忌、疯狂在狭小的空间内急速发酵。
“妈的！老子不想死！”
光头壮汉第一个爆发。
他咆哮着，如同蛮牛般冲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矮个子男人。
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狠狠砸下！
“啊——！”
矮个子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一拳砸中面门。
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瞬间喷溅，他如同破麻袋般在地。
血腥味如同点燃了潜在的炸药桶，杀戮瞬间爆发！
为了那渺茫的生存机会，被困的野兽开始疯狂撕咬彼此！
拳脚相加！
牙齿撕咬！
指甲抠挖！
惨叫声、怒吼声、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死亡交响。
“老油条”缩在角落，背靠着冰冷的能量光栅，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场内混乱的厮杀。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扑上去，也没有试图攻击任何人。
“老油条”佝偻着背，身体微微颤抖，那只布满灼伤疤痕的电子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疯狂地扫视着场内每一个人的动作、步伐、肌肉的发力轨迹、攻击的落点……
（左三……脚步虚浮……重心不稳……）
（右二……攻击凶猛……但转身慢……）
（前方……两人缠斗……破绽……）
无数细微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老油条”那颗被底层生活磨砺得如同生锈齿轮般的大脑。
几十年来在废土垃圾场捡拾零件，在帮派械斗边缘游走，在赛博疯子失控时狼狈逃窜的经历，让他对危险和细微动作有着近乎本能的预判。
“老油条”的神经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但代价是大脑如同过载的破旧引擎，每一次高速运转都伴随着剧烈的神经灼痛。
噗嗤！
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他的瘦高个，被“老油条”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矮身躲过。
瘦高个收势不及，被旁边一个杀红了眼的胖子狠狠撞开。
胖子的合金义肢手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瘦高个的太阳穴上，脑浆顿时迸裂开来！
“老油条”看都没看倒下的尸体，身体如同滑溜的泥鳅，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极其惊险地穿梭、闪避。
每一次看似踉跄的移动，都精准地避开致命的攻击。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效率却高得惊人。
如同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
“妈的！老东西滑溜！”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几次攻击落空，恼羞成怒，放弃了目标，转而和其他人一起围攻那个仅存的女人。
女人发出绝望的尖叫，被几个人按倒在地，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老油条”趁机缩到另一个角落，剧烈喘息着，电子义眼因过载而发烫，视野边缘闪烁着红色的警告信号。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他的太阳穴。
“老油条”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
他不能死！
他还有没做完的事！
碎骨酒吧地下管道里，他藏着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有他攒了半辈子、准备给那个死在辐射区的傻小子立块像样墓碑的钱！
----------我是分界线----------
裁决之所
“目标E-742：神经活动峰值异常！反应速度：超常！规避动作：高效！匹配数据库：底层帮派格斗术（野路子变种），神经强化（疑似劣质义体副作用）。”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预测生存率：由初始3%提升至……17%！”
“有趣。”
“裁决”冰蓝的镜片微微转动，锁定了全息投影中那个在混乱厮杀中如同鬼魅般闪避的老迈身影。
“劣质的改造，原始的技巧，却拥有……高效的生存本能。放大其神经信号图谱。”
屏幕上瞬间刷过瀑布般的“老油条”脑波数据流。
杂乱、高频、充满痛苦的峰值如同疯狂的荆棘丛。
“分析：神经信号存在异常高频振荡，伴随强烈痛觉反馈。疑似早期劣质神经植入体过载损伤导致的自适应代偿机制。痛苦阈值极高。”
操作员快速分析，
“建议：施加额外压力，测试其极限阈值及对下方目标（暴君）的精神熵流贡献效率。”
“批准。”
“裁决”冰冷的声音下达指令。
“环境变量调整：网格区域投放‘幻痛蜉蝣’（微型神经干扰无人机）集群。目标：E-742。”
嗡——！
网格区域上空，数十个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微型无人机如同被惊扰的蚊群般凭空出现。
它们无视了其他厮杀的神选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朝着缩在角落的老油条俯冲而去。
“呃啊——！！！”
“老油”条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些微型无人机并未首接攻击肉体，而是如同无形的幽灵般穿透了他的皮肤。
无数根冰冷的、带着高频震荡的神经探针瞬间刺入他的大脑皮层。
并非是物理层次的伤害，而是首接在他的神经中枢内引爆了模拟的，混合了灼烧、撕裂、冰冻、电击的极致痛苦风暴。
幻觉与现实交织！
“老油条”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熔炉。
被无数钢针穿刺！
被寒冰冻裂！
剧痛瞬间超越了他忍耐的极限，电子义眼疯狂闪烁，视野一片血红。
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般剧烈抽搐、蜷缩。
“啊——！有本事……首接杀……杀了我……”
“老油条”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哀嚎，意识在剧痛的洪流中濒临崩溃。
就在这绝对的痛苦深渊中。
他那颗被底层生活锤炼得如同顽石般的求生意志，如同被投入高压熔炉的合金，在极致的痛苦中发生了某种淬火般的异变。
（……不能……死……）
（……墓碑……钱……）
（……小子……等着……老子……给你……立碑……！）
一个极其简单、却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如同定海神针般，硬生生在剧痛的洪流中钉住了“老油条”那即将溃散的意识。
他那只完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
瞳孔深处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决绝的凶光。
嗡——！！！
“老油条”那颗早己不堪重负的大脑，在幻痛蜉蝣的极致刺激和求生执念的强行驱动下，如同被强行点燃的劣质引擎，瞬间超频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神经信号如同失控的闪电风暴，在脑内疯狂奔涌。
电子义眼红光暴涨，几乎要熔毁。
视野中，周围那些厮杀的身影、飞溅的鲜血、甚至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微尘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个动作轨迹都清晰得如同刻在玻璃上的刀痕。
“呃啊——！”
“老油条”再次发出嘶吼。
但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如同野兽濒死反击的咆哮。
身体在剧痛中猛地弹起，如同预判了所有攻击轨迹般，以最小的幅度、最高的效率，在刀疤男挥来的拳头、胖子踢来的义肢腿，以及另一个扑来的身影之间，如同鬼魅般切入！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老油条”那只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右手，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电光火石间，用指尖狠狠戳进了刀疤男的眼窝。
同时脚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勾绊，让扑来的身影失去平衡撞向胖子。
而他自己则借着胖子被撞开的力道，如同泥鳅般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滑了出去。
刀疤男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胖子被撞得踉跄后退，而那个扑空的身影则重重摔倒在地。
“老油条”滚倒在地，浑身沾满血污和尘土，剧烈喘息，电子义眼因过载而冒着细微的青烟，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
但他活下来了！
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用最原始、最野蛮、也最精准的方式，暂时化解了围杀！
“老油条”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网格上方盘旋的幻痛蜉蝣群。
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被逼入绝境后，彻底释放的、冰冷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