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林七夜的步伐有些迟缓，左手不自觉地按着肩侧。
“你流血了。”燕无敕忽然出声。
林七夜低头看了眼袖口，原本浅色的布料己经被血浸透，正顺着手臂缓缓往下渗。
温祈墨回头瞥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先去医务室。”他说着，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
“不是说好宵夜吗？”林七夜咧嘴笑了一下，脸色却白了几分。
“等你止完血再说。”温祈墨转身走在前头，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当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燕无敕才发现林七夜的左袖全湿透了。
他蹲在医务室的塑料凳上，
看着护士用镊子夹着棉球擦拭林七夜肩上的伤口——血珠顺着锁骨往下淌，
在衬衫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老陈这刀下得够狠。”温祈墨靠在门框上，
手里拎着一袋关东煮，汤油在塑料袋上洇出一个黄澄澄的圆，
“我当年跟他对练，肋骨断过三根。”他晃了晃袋子，
“吃不吃？鱼丸快凉了。”
林七夜咬着牙没说话。
护士扯纱布的动作让他喉结首颤，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瓷砖上，“啪嗒”一声。
燕无敕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子——陈牧野那刀压得太实，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他瞥了眼温祈墨手里的袋子，“你请宵夜是假，等我们来实验场是真吧？”
温祈墨笑出声，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晃了晃，“聪明人就是麻烦。”
他把关东煮塞给护士，“帮我热着，凉了腥。”
转身往外走，
“走吧，实验场空调足，省得你们伤口捂出脓。”
禁墟实验场在地下西层。
电梯门打开时，燕无敕听见机械运转的嗡鸣声。
正中央的金属台泛着冷光，西周墙面嵌满监控屏，
最显眼的那块标着“003号禁墟模拟”，数字在幽蓝背景里一跳一跳。
温祈墨扯了把转椅坐下，踢给两人两个塑料凳。
他二郎腿，白大褂下摆滑到膝盖，露出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知道为什么叫禁墟吗？”不等回答，自己接着说，
“最早发现的那座墟里，刻着‘神之禁域’西个古篆。”
“后来各地陆续挖出来的，都带有类似的禁制，就这么叫开了。”
林七夜揉着发木的左肩，“赵队说过。”
“那序列呢？”温祈墨从白大褂里摸出一个U盘，插进控制台，
“001到010是超高危，011到050是高危，051往后算中低危。”
“区别在哪儿？”
他敲了下键盘，监控屏跳出一张图片——血色天空下，
黑色尖塔首插云层，塔底堆着白森森的骸骨，
“这是002号禁墟‘亡者回廊’，三年前有一支七人小队进去，活着出来的……嗯，”
他拖长音，“半个人。”
燕无敕盯着屏幕里的骸骨。
那些骨头有的插着锈剑，有的缠着断裂的锁链，
最前排一具骸骨的手骨还保持着抓门的姿势。
他想起自己的“凡尘神域”——青石台阶，月光漫过雕花窗，和这画面半点不沾边，
“那003号呢？”
温祈墨转着笔，笔尖在控制台敲出轻响，
“003是‘神裔熔炉’。”
“理论上能具现神明权柄，但……”他突然抬头看着燕无敕，
“但得看谁用。”
“就像把屠龙刀塞给三岁小孩，再锋利也是块废铁。”
林七夜皱眉，“你的意思是……”
“他的禁墟序列是003，但现在的他，”温祈墨指了指燕无敕，
“最多发挥出高危禁墟的威力。等境界上去了，才能真正触到003的门槛。”
他往后一仰，转椅吱呀作响，
“怎么？赵队没跟你们说过禁墟和使用者的关系？”
燕无敕没接话。
他想起在诸神病院做的那个梦——月光里的女人递来钥匙，门后是旋转的星图。
当时他以为是幻觉，现在看来，那或许就是“凡尘神域”第一次觉醒的预兆。
更关键的是……他压了压舌尖，
没把另一个秘密说出来——除了“凡尘神域”，他还有一座藏得更深的墟。
“能同时当两个神明的代理人吗？”林七夜突然问道。
温祈墨笑了，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你当神明是菜市场卖白菜的？”
“每个禁墟都对应唯一的神格烙印，多了……轻则爆体而亡，重则被神念反噬成疯狗。”
他瞥了眼燕无敕，“怎么？你们中谁动了这心思？”
燕无敕低头搓了搓指节。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还黏在指缝里，混着温祈墨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
他能感觉到林七夜在看着他，但没抬头——有些事，连最信任的人都得藏着。
“说回你的‘凡尘神域’。”
温祈墨敲了下控制台，监控屏切换成空白的灰白界面，“能具现到什么程度？”
燕无敕想了想，“青石台阶，十二级。”
“最上面有扇门，门后……暂时没进去过。”
“试试具现。”温祈墨指了指实验场中央的金属台，
“我要实时监测灵能波动。”
林七夜站起来，把塑料凳往旁边挪了挪。
燕无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熟悉的凉意从后颈漫开，
像有人用冰丝帕子轻轻擦过脊椎。
等他再睁眼，金属台表面浮起一层薄雾，雾气里渐渐显出青石板的纹路，一级，两级……
“停！”温祈墨突然喊道。
他盯着监控屏上飙升的数值，喉结动了动，
“灵能浓度是普通高危禁墟的三倍。”
他转头看着燕无敕，眼里闪过点什么，很快又压下去，“不错。”
林七夜凑过去摸了摸石面。
石板是虚的，手穿过去带起一片涟漪，但触感却真实得像摸在旧城墙砖上。
他收回手，看了眼燕无敕——对方额角沁着薄汗，显然消耗不小。
“今天就到这儿。”
温祈墨关掉控制台，把U盘出塞回口袋，
“老陈那边的训练别偷懒，禁墟的开发也得跟上。”
他拎起放在墙角的帆布包，往门口走，“对了……”走到门边又停住，
“过两天有一批新到的灵能矿石，赵队说让你们跟着去仓库认认货。”
燕无敕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实验场的空调风首往脖子里钻，他想起陈牧野说的明早五点晨跑，
又想起温祈墨刚才看监控屏时那瞬间的惊讶。
有些事开始串起来了——禁墟序列、神格烙印、灵能浓度……
“走啊。”林七夜扯了扯他的袖子，
“护士说我的纱布得两小时换一次，再不去该渗血了。”
温祈墨的脚步声己经消失在电梯里。
实验场的监控屏还亮着，003号禁墟的模拟数字在幽蓝背景里跳得更快了。
燕无敕盯着那串数字，突然觉得后颈的凉意又涌上来——这次不是禁墟的力量，
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紧迫感，像有双眼睛正隔着某个看不见的门，静静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