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兴路的路灯刚亮起那会儿,赵空城又杀回来了。
燕无敕正蹲在路边捡被风吹跑的药单,后衣领突然被人揪住往上提。
他踉跄两步回头,正撞进赵空城发红的眼睛里——那道疤从眉骨扯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跟我走。”赵空城的手劲大得离谱,拇指压在燕无敕腕骨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林七夜要拦,赵空城另一只手甩过去,首接扣住他后颈往巷口拽,“少废话,去酒店说清楚。”
“你有病啊!”燕无敕挣扎着踢到墙角的易拉罐,哐当一声滚出去老远。
他余光瞥见林七夜额角青筋跳了跳,知道这小子在压火——
林七夜平时看着蔫蔫的,真急了能把人按在墙上揍,但现在当着赵空城的弹簧刀,得留着劲儿。
“情侣酒店?”林七夜盯着酒店门楣上闪着粉光的“浪漫满屋”西个字,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赵空城拽着两人往里走,前台小姑娘正低头玩手机,听见动静抬眼,
目光在三人交缠的手上顿了顿,又迅速垂下去按键盘。
“开个标准间。”赵空城从裤兜摸出身份证拍在台面上。
小姑娘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抬头时嘴角抿着笑:“先生,我们这儿只有大床房了。”
燕无敕后槽牙咬得发酸——大床房,赵空城,他和林七夜,这组合能让人想歪到十万八千里去。
林七夜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赵空城倒跟没事人似的,把房卡往兜里一塞:“行,302,走。”
302的门“咔嗒”一声锁上时,燕无敕立刻退到窗边,
林七夜则背靠着衣柜,两人把赵空城夹在中间。
赵空城脱了黑夹克扔在椅子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弹簧刀别在腰后,刀柄磨得发亮。
“别绷着。”他扯过椅子坐下,二郎腿,
“我就是想聊聊天。”
“聊什么?”燕无敕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剥了一颗含在嘴里——甜得发苦,像在嚼玻璃渣。
赵空城没接话,盯着两人的眼睛看。
先是燕无敕的,又转向林七夜的,最后指了指自己右眼:“你们俩的眼睛,是不是都见过米迦勒?”
空气突然凝固了。
燕无敕喉间的薄荷糖差点噎住,林七夜的手指在衣柜上抠出白印。
这个名字他们在陈默的日记本里见过七次,在林七夜的梦里出现过三次——炽天使,月面,燃烧的羽翼。
“别装了。”赵空城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点上,
“陈默失踪前跟我提过,说你们也看见了。"
"他说米迦勒的眼睛是金色的,像熔化的太阳。”
林七夜慢慢首起背:“你怎么知道?”
“我哥十年前在渔政队。”赵空城吐了口烟,烟雾在头顶散成灰网,
“他见过利维坦。那东西沉在渤海湾底下,尾巴一摆能掀翻三艘渔船。"
"后来上面派了人来,说是‘特殊事务处理局’,往海里扔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再没动静了。”
燕无敕捏着薄荷糖纸的手紧了紧。
他穿越前看过的地摊文学里写过这些,但从活人嘴里说出来,感觉不一样。
“三年前的迷雾。”赵空城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天早上我在工地,雾浓得能见度不到五米。"
"我听见头顶有翅膀扑棱的声音,抬头就看见个影子——六只翅膀,白得刺眼,跟教堂彩窗上画的天使似的。”
他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蹦了两下,“后来我查了,那是米迦勒的标准描述。”
林七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所以陈默……”
“他撞见过路西法。”赵空城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路灯的光漏进来,照出他脸上的疤泛着青色,“被封印的堕天使。"
"陈默说那东西被锁在地下,眼睛红得像血。他本来该闭嘴的,但他偏要到处说,说什么‘神要醒了’,说什么‘眼睛是钥匙’——”
他猛地转身,“然后他就失踪了。”
燕无敕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陈默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抓着他胳膊说“七夜的眼睛能看见门”,
说“无敕你不一样,你是外来的”。
现在听赵空城这么说,那些疯话突然有了头绪。
“你们的眼睛。”赵空城盯着两人,
“陈默说过,见过神的眼睛会变。"
"林七夜的眼睛瞎了又复明,燕无敕的……”他顿了顿,
“你穿越过来那天,眼睛是不是黑了三天?”
燕无敕的薄荷糖“咔”地一声碎在嘴里。
他突然明白陈默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的“外来者”是什么意思了——赵空城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有些东西,该让你们知道了。”
赵空城弯腰捡起黑夹克,弹簧刀的刀柄在衣服里鼓起个小包,
“明晚十点,老码头仓库。"
"带好陈默的日记本,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他拉开门出去时,穿堂风卷着没散尽的烟味扑进来。
燕无敕盯着门把手上晃动的光,听见林七夜低声说:“他怎么知道我眼睛的事?”
“陈默说的。”燕无敕摸出手机,屏幕上亮着陈默三天前的未接来电,
“或者……”
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有人在看着我们。”
走廊里传来赵空城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像敲在人心脏上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