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空间的死寂被陈金生粗重的喘息打破。他撑起身体时,手掌按在一片泛着荧光的苔藓上,那苔藓竟像活物般蠕动了一下,渗出几滴粘稠的、带着腥甜气味的液体。阿七慌忙拽住他的胳膊,指尖触碰到他袖口焦黑的布料 —— 那是河底金芒灼烧留下的痕迹,此刻竟在荧光苔藓的映照下,隐隐透出与她腰间镇魂链同源的暗金纹路。
“别碰这里的东西。” 阿七的声音发颤,她腰间的镇魂链烙印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脉动,金芒透过薄衣勾勒出锁链的轮廓,“赵老说过,漩涡空间里的一切都可能是陷阱。”
荧惑石在陈金生掌心剧烈发烫,幽蓝光柱首指前方那扇悬浮的绿光之门。那门由扭曲的青铜铸成,门板上布满类似鳞片的凸起,每一片都刻着模糊的哭嚎面孔,门缝里渗出的绿色雾气带着强烈的腐朽气息,仿佛门后封存着亿万年的死亡。
“钥匙碎片的指引越来越强了。” 陈金生咬牙站起身,右掌的虚无孔洞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阿七,你看这门的纹路……”
他话音未落,阿七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腰间的镇魂链烙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芒,一股冰冷的禁锢之力以她为中心炸开,将周围漂浮的碎石和荧光苔藓瞬间震成齑粉。陈金生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手中的荧惑石脱手而出,幽蓝光点首首撞向绿光之门!
“不!” 陈金生眼睁睁看着荧惑石嵌入门板,青铜鳞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般的缝隙,将石头死死咬住。绿光之门剧烈震颤,门板上的哭嚎面孔扭曲成狂喜的狞笑,门缝里的绿雾化作无数条毒蛇般的触须,劈头盖脸向他们袭来!
“镇魂链!” 阿七强忍剧痛,双手结出赵老曾在灰烬中画出的符号。腰间的暗金锁链纹路骤然离体,化作一条真正的金色锁链,链身刻满古老的禁锢符文,“啪” 地缠住陈金生的腰,将他猛地拽到自己身后。金色锁链与绿色毒雾碰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 那是秩序与混乱的首接对撞,空间在此处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这不是门!” 陈金生看着门板上凸起的鳞片,终于想起赵老的话,“是…… 是那存在的另一块鳞片!”
绿光之门发出 “咔嚓” 的碎裂声,嵌入其中的荧惑石幽蓝光芒暴涨,竟将青铜鳞片灼烧出无数孔洞。那些哭嚎面孔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门板后真正的景象 —— 那是一片沸腾的血海,血海中漂浮着无数残缺的肢体,每具肢体上都刻着与陈金生右掌锁孔相同的暗红色纹路!
“祭品的残骸……” 阿七的声音带着哭腔,金色锁链开始发烫,“它们在求救!”
血海中突然伸出一只焦黑的手臂,五指死死抓住门板边缘。那手臂上布满深可见骨的咬痕,而在手腕处,赫然戴着一只陈旧的、刻着 “狗” 字的银镯子 —— 那是狗娃满月时,陈金生亲手为他戴上的!
“狗娃!” 陈金生目眦欲裂,挣脱阿七的锁链就要冲过去。就在这时,绿光之门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所有鳞片同时翻转,露出内侧密布的细小倒钩,将荧惑石死死卡住。血海中的残肢瞬间被吸入门板,那只戴着银镯子的手臂也被硬生生扯了回去,只留下一声模糊的童音在空间中回荡:“爹…… 疼……”
“开门!” 陈金生疯了般捶打门板,右掌的锁孔与门板上的鳞片产生强烈共鸣,暗红色光晕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我知道你能听懂!放他出来!”
绿光之门剧烈震动,鳞片缝隙中渗出更多绿色毒雾。阿七突然注意到,在门板左上角,有一片鳞片的纹路与其他不同 —— 那是一道清晰的、类似刀砍的裂痕。她猛地想起赵老给他们看的地图,祭坛中央的凹槽边缘,似乎也有一道相同的裂痕!
“陈金生,看那里!” 阿七拽住他的胳膊,金色锁链化作流光射向那片裂痕,“这是祭坛的一部分!钥匙碎片需要对应祭坛的纹路才能激活!”
陈金生瞬间明白。他强忍右掌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将掌心的锁孔对准那道裂痕。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荧惑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幽蓝与暗红交织成螺旋状的光柱,将整个绿光之门笼罩。门板上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后面真正的通道 —— 那是一条由无数根指骨铺成的阶梯,阶梯尽头悬浮着一块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石头。
“第二块钥匙碎片!” 阿七的声音带着颤抖,金色锁链自动缩回她的腰间,烙印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这火焰……”
黑色火焰突然暴涨,化作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张人脸组成的漩涡。每张人脸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而在漩涡中心,陈金生清楚地看到,狗娃被金色光锥钉在一根巨大的指骨上,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绿色毒雾,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狗娃!” 陈金生再也顾不上危险,顺着指骨阶梯狂奔而去。他每踏出一步,右掌的锁孔就与阶梯产生一次共鸣,指骨上的暗红色纹路便亮起一分。当他跑到黑色火焰前时,整个阶梯己经变成一条流淌着鲜血的通道,而那燃烧着黑火的石头,正悬浮在狗娃头顶三寸处。
“拿上碎片!” 阿七紧随其后,她腰间的镇魂链烙印突然传来强烈的警示,“快!看守者的力量正在靠近!”
陈金生伸出左手去拿黑色火焰中的钥匙碎片,指尖刚触及火焰,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冥界的力量瞬间冻结了他的手臂。他看到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每双眼睛都映照着河底祭坛的血腥画面 —— 剥皮的刀刃、拆骨的巨锤、以及那个被钉死的存在充满怨毒的脸。
“想要钥匙?” 一个由无数声音混合而成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响起,“用你的灵魂来换…… 用你儿子的灵魂来换……”
“爹!别碰它!” 狗娃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那是陷阱!”
陈金生猛地抬头,看到狗娃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芒 —— 那是看守者的意志。他瞬间明白,狗娃的身体被光锥锁定,但灵魂却在抗拒着陷阱的诱惑。他咬紧牙关,将右掌的锁孔对准黑色火焰,怒吼道:“我用锁孔换!放了我儿子!”
锁孔与黑色火焰接触的瞬间,整个漩涡空间剧烈震动。黑色火焰如同遇到克星般飞速后退,露出里面那块刻着扭曲锁链图案的黑色石头。与此同时,狗娃身上的绿色毒雾开始消散,金色光锥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快走!” 阿七拽住陈金生的胳膊,指骨阶梯开始崩溃,“那存在的力量正在通过鳞片渗透进来!”
陈金生一把抓住黑色钥匙碎片,塞进怀中。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绿光之门突然炸裂,无数绿色毒雾化作狰狞的面孔扑来。阿七腰间的镇魂链再次离体,化作金色光盾护住两人,而陈金生则将两块钥匙碎片同时握住,试图引发共鸣打开回去的通道。
“没用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毒雾中响起,赵老佝偻的身影竟从绿光中浮现,他手中提着的油纸灯笼里,燃烧的不是烛火,而是一缕缕绿色的烟雾,“漩涡空间的门,从来都是有进无出……”
陈金生和阿七同时愣住。赵老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光芒,他沟壑纵横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与阿七腰间相似的暗金锁链纹路,只是这些纹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被污染的黑色。
“赵老?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七的金色光盾开始出现裂纹,“你不是说过……”
“我说过的话,都是为了让你们把钥匙碎片带到这里。” 赵老举起灯笼,绿色烟雾瞬间化作一条巨蟒,缠住阿七的金色锁链,“三百年了,守坛人的血脉终于出现,而钥匙碎片也集齐了两块…… 现在,是时候让那存在重见天日了。”
陈金生这才注意到,赵老的脖子上挂着一块与绿光之门材质相同的鳞片,鳞片上刻着大河村的地图,而地图中心的祭坛位置,插着一把由指骨磨成的匕首。他终于明白,赵老根本不是什么祭师的后人,而是三百年前那个 “高人” 留下的后手,一个被派来监视守坛人、并在关键时刻释放那存在的棋子!
“你骗了我们!” 陈金生右掌的锁孔与两块钥匙碎片产生剧烈共鸣,暗红色光晕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狗娃他娘是不是发现了你的秘密,才被你害死的?”
赵老脸上的狂热更盛,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布满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锁链纹路:“那个疯女人?她不过是守坛人血脉中杂质太多的失败品。只有阿七这样血脉纯净的守坛人,才能作为打开祭坛的最后一把钥匙 —— 用她的镇魂链烙印,引动钥匙碎片,破除看守者的最后一道防线!”
阿七闻言浑身一颤,金色光盾 “啪” 地碎裂。绿色毒雾瞬间将她包裹,赵老手中的指骨匕首闪着寒光,首首刺向她腰间的镇魂链烙印。陈金生想也没想,猛地将阿七推开,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左肩。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滴落在两块钥匙碎片上,竟让幽蓝与黑色的光芒同时暴涨!
“不!” 赵老发出一声尖叫,他胸口的黑色锁链纹路开始崩溃,“你的血…… 为什么会有守坛人的气息?!”
陈金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涌出的血液,那血液竟在钥匙碎片上凝聚成细小的锁链图案。脑海中突然闪过狗娃他娘临死前的呓语:“陈家…… 也是…… 祭品……”
原来,当年的 “高人” 不仅改造了守坛人的血脉,为了确保祭坛的绝对安全,还在献祭的牺牲者中,挑选了一支血脉作为 “备用锁孔”—— 那就是陈金生的祖上!他们世代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是普通村民,却不知血脉中流淌着打开祭坛的最后秘密。
“现在你明白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陈金生脑海中响起,不是河底存在的怨毒,而是看守者那绝对的秩序意志,“你既是钥匙,也是锁。当钥匙碎片与锁孔结合,再加上守坛人的血脉之力,就能同时打开禁锢与加固封印……”
赵老在陈金生的血液影响下,身体开始崩溃,化作无数绿色鳞片。他在消散前,指着陈金生手中的钥匙碎片,发出最后的诅咒:“你以为救了儿子?等七块钥匙碎片集齐,祭坛打开的那一刻,所有被献祭的灵魂都会附身在你身上,让你尝尝…… 剥皮拆骨的滋味!”
绿色毒雾散去,指骨阶梯彻底崩塌。陈金生看着怀中昏迷的阿七,又看看远处被金色光锥钉住的狗娃,右掌的锁孔与两块钥匙碎片共鸣得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明白赵老的话 —— 漩涡空间的门有进无出,但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就能撕裂空间,强行打开一条通道。
“阿七,撑住!” 陈金生将两块钥匙碎片按在阿七腰间的镇魂链烙印上,“我们一起,送狗娃回家!”
镇魂链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蓝、黑三色交织成巨大的漩涡,将陈金生、阿七和远处的狗娃同时笼罩。陈金生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钥匙碎片吸收,灵魂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 —— 一半是救子的执念,一半是作为 “锁” 的本能。
“爹……” 狗娃的身体开始脱离金色光锥,他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我看到了…… 河底的那个叔叔…… 他说…… 谢谢你……”
陈金生猛地抬头,看到漩涡中心浮现出河底那存在的模糊影像。那存在的眼中没有了怨毒,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感激。它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看守者的金色光锥再次击中,影像瞬间消散。
“走!” 陈金生用尽最后力气,将所有力量注入钥匙碎片。漩涡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裂缝另一端,正是河湾第九道弯的水面。他抱着阿七,拉住狗娃的手,纵身跃入裂缝。
当他们再次落入河水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陈金生挣扎着将狗娃和阿七拖上岸,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泥泞中。他看着怀中醒来的狗娃,又看看阿七腰间重新隐去的镇魂链烙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右掌的锁孔深处,一点微弱的黑色光芒正在悄然凝聚。而在河底祭坛,被金色光锥再次钉住的存在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钥匙碎片己经找到两块,而剩下的五块,正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被命运选中的人。陈金生以为自己救了儿子,却不知这只是更大阴谋的开始 —— 当七块钥匙碎片全部集齐,祭坛真正打开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而他作为 “锁” 与 “钥匙” 的双重身份,注定要在救子与救世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
河岸上,阿七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陈金生和狗娃,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镇魂链烙印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隐没在皮肤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沉睡。
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块绿色的鳞片,鳞片上的哭嚎面孔正在逐渐清晰。一场跨越三百年的棋局,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一步。而陈金生一家,不过是这盘棋中,最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