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宪说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但接下来的几天，他却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他依旧每天早起，跑步，做饭，接送苏晚上下班，像个尽职尽责的家庭煮夫。只是，他的眉宇间，少了之前的阴霾和焦虑，多了一份苏晚看不懂的、深沉的思索。
苏晚也没有追问。她知道，这头沉睡的雄狮，正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刻。
而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周斯越的一通电话。
“晚晚，”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上次聚会，走得匆忙，都没能好好聊聊。这个周末有空吗？我从法国带了瓶好酒，想请你和……傅队长，一起尝尝。”
苏晚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研究“红烧肉之一百种做法”的傅云宪，有些犹豫。
她知道，傅云宪对周斯越，始终存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敌意”。
“怎么了？”傅云宪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一点酱油。
“是周斯越，”苏晚如实说，“他想请我们吃饭。”
傅云宪擦了擦脸，走出来，从她手里，自然地接过了电话。
“喂，周律师。”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的周斯越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傅队长，你好。”
“周末是吧？”傅云宪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场，“可以。不过，地方我来定。”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他：“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去？”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倒要看看，这位周大律师，到底想干什么。”
苏晚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你能不能正经点？斯越只是想跟我们聚一聚。”
“我知道。”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深沉了些，“我也想跟他……聚一-聚。”
他知道，周斯越这个人，绝不仅仅是“请客吃饭”这么简单。
傅云宪定的地方，不是什么高档餐厅，而是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极其地道的北京炙子烤肉店。
店面不大，有些嘈杂，充满了浓浓的市井烟火气。
周斯越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出现在这家店门口时，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傅队长，”他看着那滋滋作响、油光西溢的烤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容有些勉强，“真是……别具一格。”
“周律师吃不惯？”傅云宪亲自拿着长筷，翻动着烤盘上的肉，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周斯-越在他对面坐下，姿态依旧优雅。
苏晚坐在两人中间，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上。
果然，菜还没上齐，两个男人之间的“交锋”，就开始了。
“周律师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常驻了？”傅云宪给苏晚夹了一块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周斯越也给苏晚倒了一杯酸梅汤，姿态体贴，“国内的法律市场，发展潜力巨大。而且……有些故人，也该回来看看了。”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苏晚一眼。
傅云宪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他放下筷子，拿起酒瓶，给周斯越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二锅头。
“周律师，喝一杯？”
“傅队长太客气了。”周斯越端起酒杯，姿态从容。
两个男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苏晚看着这阵仗，一个头两个大。她试图打圆场，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几杯酒下肚，周斯-越那张斯文的脸上，己经泛起了红晕。而傅云宪，依旧面不改色。
“傅队长，”周斯-越放下酒杯，似乎是有了几分醉意，他看着傅云宪，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一首……很羡慕你。”
傅云宪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羡慕你，可以活得那么纯粹，那么……肆意。”周斯越的眼神，有些迷离，“你们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我们……我们活在一个灰色的世界里，每天都要跟人性中最肮脏、最复杂的东西打交道，要学着虚与委蛇，学着妥协。”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了。”
傅云宪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每个人的战场不一样。你守你的法，我守我的国。本质上，没有区别。”
这是他第一次，对周斯越，表现出了认同。
周斯越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他端起酒杯，敬他：“傅队长，我敬你。”
傅云宪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和解。
他们或许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朋友，但他们，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不具备，却又深深敬佩的东西。
苏晚看着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