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石从耳畔刮过，苏牧之的青布衫被震得猎猎作响。
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的混沌珠在发烫，金纹顺着血管往手臂上攀爬，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这是混沌之力与祭坛共鸣的征兆。
"牧之！
看锁链！"洛冰璃的冰剑突然发出清脆的铮鸣，她雪白的指尖指向半空。
苏牧之抬头的瞬间，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些从地底钻出的黑色锁链不知何时己攀至十丈高，表面布满暗红纹路，每一根都有水桶粗细，缠绕成巨大的网，正缓缓压向祭坛。
锁链震颤时发出的嗡鸣，像极了上古凶兽的低吼，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是'混沌锁链'。"洛冰璃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紧绷，她手腕翻转，袖中滑出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寒玉符，"传说能镇压一切逆命者，当年天道为封印混沌劫，用三千修士精血炼了这锁链。"她指尖在符纸上划出冰痕，寒玉符"啪"地贴在祭坛边缘的晶石上，"一旦完全激活，整座万象峰会化作囚笼，连化神境都困死在里面！"
话音未落，混沌珠突然在苏牧之掌心剧烈震动。
他闭目凝神，一道晦涩的意识洪流涌入识海——"封印松动......钥匙未全......不可轻启"。
他猛地睁眼，瞳孔里金芒流转，终于看清那些锁链缠绕的并非空气，而是祭坛下方若隐若现的黑色旋涡。
原来这锁链根本不是禁制，而是捆住混沌劫的"锁"，而他们此刻站着的祭坛，竟是封印的"钥匙孔"！
"走不了。"苏牧之攥紧混沌珠，珠子表面浮现出与锁链相同的暗红纹路，"这锁链是封印的一部分，现在松动了，我们一走，混沌劫会提前爆发。"他望着山脚下仰头张望的人群，想起方才周正说的"混沌劫不是你能抗住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意，"但他说得对一半——我抗不住，但也不会让这破锁链继续捆着。"
洛冰璃的冰袖突然泛起霜花，她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你想......"
"解开封印。"苏牧之打断她，掌心的混沌珠突然悬在半空，金黑交织的光雾顺着锁链蔓延，"混沌珠是混沌气运体的本源，能感应封印核心。
刚才珠子说'钥匙未全'，可能缺的就是我的气运。"他指尖划过锁链，原本坚硬的锁链竟像活物般蜷缩，"当年天道用修士精血锁劫，现在我用气运当钥匙——大不了同归于尽。"
"胡闹！"洛冰璃的冰剑"唰"地架在他颈侧，冰晶顺着剑锋爬到他下巴，"混沌劫吞噬的是万界生机，你当是青玄宗后山的小雷劫？"她眼底的霜色却慢慢化开，想起方才他轰飞周正时说的"自己的命自己说了算"，忽然收了剑，"需要我做什么？"
苏牧之望着她发顶凝结的冰花，突然笑了："替我挡住那家伙。"
话音刚落，一道带着血腥气的风从背后扑来。
苏牧之转身时，正看见周正从山雾里撞出来——他胸前的血鳞裂成碎片，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还挂着血线，却硬是用秘术逆转了坠势，玄色衣袍下浮着若隐若现的黑雾。
"苏牧之！"周正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攥着什么，"你以为毁了我的血鳞就能赢？
天道使者的手段，是你这蝼蚁能......"
"咳！"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显然强行逆转坠势伤了根基。
但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混沌珠上，喉结动了动，像是在酝酿什么更狠的话。
苏牧之能感觉到，周正身上的气息在诡异地波动——一会儿像普通修士，一会儿又像被什么东西附体。
他神识扫过周正掌心，隐约看见半枚金色令牌，刻着"执法"二字，是青玄宗执法堂的信物。
"洛姑娘。"苏牧之退到祭坛中央，混沌珠的光雾己经裹住三根锁链，"他交给你了。"
洛冰璃点头，冰剑在半空划出冰莲，寒雾瞬间笼罩周正。
周正却突然咧嘴笑了，血沫溅在冰莲上，滋滋作响。
他抬起手，掌心的金色令牌终于露出全貌——正是青玄宗执法长老的专属令！
"封......"周正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封魂咒......"
山风猛地一滞，祭坛的震动突然加剧。
苏牧之望着周正扭曲的面容，听着他吐出的晦涩音节，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咒语他从未听过，但混沌珠却在疯狂震颤，像是在警告什么。
"牧之！"洛冰璃的冰剑刺向周正咽喉，却被一道黑雾弹开，"他被天道使者附体了！"
苏牧之深吸一口气，将混沌珠按在祭坛中央的晶石上。
金黑交织的光雾如活物般钻入锁链，锁链上的暗红纹路开始消退。
他能听见锁链内部传来碎裂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瓦解。
周正的咒语越念越快，金色令牌在他掌心发出刺目的光。
苏牧之眼角余光瞥见，令牌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与锁链上的暗红纹路如出一辙。
"还差最后两根锁链。"苏牧之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洛姑娘，再拖他片刻！"
洛冰璃的冰袖突然展开，化作漫天冰刃："十息。"
周正的手指在令牌上快速点动，晦涩的咒语即将念完。
苏牧之望着他掌心的令牌，突然想起被逐出青玄宗那天，执法长老正是用这样的令牌，宣布他"无灵根，逐出师门"。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局。"苏牧之的瞳孔里金芒大盛，"但这局，我破了。"
最后一根锁链的暗红纹路彻底消失时，周正的咒语也念到了最后一个字。
他仰起头，脸上的黑雾翻涌，露出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睛："封——"
"轰！"
祭坛中央的晶石突然炸裂，混沌珠的光雾如洪流般涌出，瞬间裹住所有锁链。
锁链发出垂死的悲鸣，寸寸断裂。
周正的咒语被震得卡在喉咙里，整个人被光雾掀飞，撞在洛冰璃的冰墙上。
苏牧之弯腰捡起半块碎裂的晶石，上面还残留着混沌之力的温热。
他望着周正颤抖的手指，望着他掌心那枚即将碎裂的执法长老令牌，忽然笑了："天道要的局，我偏不演。"
山脚下传来惊呼，万象峰的震动终于平息。
但苏牧之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周正掌心的令牌上，那道与锁链同纹的符文，正在发出微弱的金光，像是某种召唤。
而周正虽然被震得半死，却仍死死攥着令牌，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着最后一个字："......魂。"
周正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被震碎的衣襟下，黑雾正顺着伤口翻涌而出。
他那只攥着执法令牌的手突然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本碎裂的令牌竟在黑雾中重新粘合，表面"执法"二字泛起渗人的金芒。
"封魂——敕！"
这一次，咒语终于完整吐出口。
金色符文如活物般从令牌中窜出，精准没入半空的混沌锁链。
原本断裂的锁链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暗红纹路重新亮起，竟开始反向吸收天地灵气。
整座万象峰顶的空气骤然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皱纸，数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嘶啦"撕开，露出里面翻涌的灰雾，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哭嚎。
"是空间乱流！"洛冰璃的冰剑瞬间凝出霜花，她反手扣住苏牧之的手腕，冰寒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这些裂缝连通着混沌深处，被卷进去连元婴都得被撕成碎片！"
苏牧之只觉神魂一阵刺痛，混沌珠在识海深处疯狂震颤，金纹顺着经脉爬到眼底。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裂缝中溢出的法则之力——不是玄黄界的天地规则，而是更古老、更暴烈的混沌气息。"抓紧我！"他低喝一声，掌心的混沌珠突然爆发出吸力，将两人往最近的裂缝边缘带，"混沌珠能感应本源，或许能找到生路！"
话音未落，最近的裂缝突然扩张，灰雾如巨口般吞噬而来。
苏牧之只觉后背一凉，像是被无数钢针刺穿，混沌珠却在此时化作金黑光团包裹住两人。
洛冰璃的冰袖被扯得猎猎作响，她望着身侧不断扭曲的空间碎片，突然咬牙将冰剑插入地面："等等！
这裂缝的波动......"
"来不及了！"苏牧之攥紧她的手，混沌珠的光团突然加速，带着两人一头扎进裂缝。
刹那间天旋地转，他听见洛冰璃的惊呼被风声撕碎，鼻尖萦绕着焦糊的混沌之气，视网膜上全是扭曲的光斑。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两人正跌坐在一片青石板上，头顶是极高的穹顶，石壁上刻满流动的银白符文，像星河倒悬。
"这是......"洛冰璃扶着石壁站起，冰剑上的霜花竟开始融化——不是因为温度，而是被某种更纯粹的力量净化。
她伸手触碰最近的符文，指尖刚碰到石面，符文突然亮如星火，在她掌心映出一个旋转的混沌旋涡，"是上古混沌殿的纹路，我在玄冰典籍里见过残页......"
苏牧之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被殿中央悬浮的东西牢牢吸住——那是一块巴掌大的菱形碎片，表面流转着与混沌珠相同的金黑光泽，碎片周围漂浮着细小的光尘，每一粒都像在诉说某种古老的韵律。
他刚迈出一步，混沌珠突然从掌心飞出，悬停在碎片前，两者之间拉出一道光链，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这气息......"苏牧之喉结动了动，识海中突然涌入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血色的天空下，一位白衣修士将混沌珠与七块碎片同时抛向天际，"以气运为引，以七钥镇劫......"画面闪过时，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却又说不出具体内容，只知道这碎片，是解开混沌劫的关键之一。
洛冰璃走到他身侧，冰袖扫过空气时带起细微的风，却吹不散那抹金黑光泽。"典籍里说，混沌劫的封印需要七把钥匙，"她望着悬浮的碎片，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天道用三千修士精血铸锁链，却没说......钥匙本身，也是封印的一部分。"
苏牧之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碎片的瞬间，殿内所有符文突然同时亮起。
他分明听见石壁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脚下的青石板裂开细小的缝隙，溢出淡淡的混沌之气，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古殿幽深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沌之力。
苏牧之缓步向前，混沌珠与碎片的光链越来越亮，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这一次，他终于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