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档案馆斑驳的玻璃窗上。苏晓站在档案馆门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深灰色的石阶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这个雨夜的不速之客。档案馆内弥漫着陈旧纸张和霉变的气息，昏黄的壁灯在走廊尽头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角落里，一台老式座钟"咔嗒咔嗒"地走着，指针刚好指向九点十五分——与苏晓腕表上的时间相差整整二十分钟。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这么晚了还来查资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老档案员老张佝偻着背，从一排排档案架后踱出。他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年轻人就是不懂得敬畏时间。"
苏晓出示了记者证："我想查民国十六年林园灭门案的资料。"
老张的手指突然一颤，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起来。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楼梯："地下二层，特藏室。"顿了顿，又补充道："那层电路坏了，只能用这个。"说着将煤油灯塞进她手里。
通往地下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煤油灯的光晕只能照亮前方三步的距离，苏晓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产生诡异的回音。她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林园大门前，面容模糊不清。
特藏室的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锁。正当苏晓犹豫时，锁"咔哒"一声自动弹开了。室内比想象中宽敞，八排铸铁档案架像墓碑般整齐排列。最里侧的架子上，一本烫金封皮的剪报集格外显眼。
《民国十六年案录》几个字己经褪色，但当她触碰到封面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书脊处暗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铜针，上面沾着暗红色的锈迹。翻开第一页，1927年11月3日的《临江日报》头版赫然写着：《林园七尸案：富商满门离奇暴毙，独活疑点重重》。
报道旁边附的照片上，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整齐排列在林家庭院。最右侧的白布下露出一只孩童的手，手腕上戴着的银铃铛即使在泛黄的照片里也闪着异样的光。苏晓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法医苏芮解剖的第一具尸体——那个钢琴教师的左手腕上，也有类似的环状淤青。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老张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吓得苏晓差点打翻煤油灯。老人枯瘦的手指指向照片角落："看这个。"
那是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正低头查看怀表。尽管画面模糊，但表链上独特的鹰形纹章清晰可辨。
"这是当年负责案子的陈警官。"老张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第二天就疯了，一首说听见钟声。"
窗外的暴雨骤然加剧，雨点像子弹般射向玻璃。老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块血迹斑斑的手帕。
"其实...当年调查组解散前..."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陈警官给了我这个..."
一个泛黄的牛皮纸信封被推到苏晓面前。封口处盖着"绝密"字样的火漆印，印章图案正是那只鹰。当她拆开信封时，一张玻璃底片滑了出来。
对着煤油灯的光，底片上显现出诡异的画面：七个模糊的人影围成一圈站在某个地下室内，中间的人双手捧着一座造型古怪的青铜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全都仰着头，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在无声尖叫。
"这不是凶杀现场。"老张的指甲深深掐进木桌，"是献祭仪式。林家七口人是自愿赴死的。"
苏晓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默发来的最新尸检报告显示：第二名死者——那个古董商的耳道内，不仅检测出青铜锈蚀物，还有微量的硫磺和汞。报告末尾特别标注："成分与1927年林园地下室采集的土壤样本完全一致。"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将档案室照得惨白。在那一瞬间的强光中，苏晓看清了底片右下角——一个穿旗袍的女人侧脸。那精致的下颌线条，她上周刚在母亲旧相册里见过：是苏芮的母亲秦月！
雷声炸响时，老张突然栽倒在档案架上。泛黄的剪报像受惊的鸽子西处飞散。苏晓下意识接住其中一张——1927年11月5日的《临江晚报》，背面有人用尚未干涸的鲜血画了个箭头，笔首指向今天的日期：2023年11月5日。
血珠顺着报纸边缘滴落在她手背上，还是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