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滩区的夜，像被海水腌渍过的旧绸缎，褪尽浮华，浸透了烟火与隐秘。
作为沧澜市最老的城区，鱼龙混杂的里弄间，霓虹与发黄的路灯无力地喘息着。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劣质香水和地沟油的气息，赤膊的混混在烧烤摊前喧哗。
…...
......
一间破旧的钟表店里，老李盯着电视新闻，沟壑纵横的脸却瞬间惨白。
“6月18日凌晨1时13分，云渊区云海KTV发生重大火拼！”
“死亡21人，多人失踪，4名群众受伤入院...”
云海KTV——正是孙女李云曼打工的地方！
他用颤抖的手掏出老旧的智能机，一遍遍拨打孙女的号码，那是对方攒钱给他买的。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从未有过的情况！
“呃！“
老李的心脏猛地抽搐，他捂着胸口，脸憋得发紫，重重摔倒在地。
“老李！”
对面早点铺的王慧兰出门丢垃圾，正巧看见倒地的老李。
她迅速冲进来，慌忙从他指着的药瓶里倒出药丸塞进他嘴里。
…...
片刻，药效发作，老李喘息渐平，脸色死灰。
“慧兰...小曼...出事了...”
老李失神地望着门外，仿佛看到扎着马尾的小曼蹦跳而来——
“爷爷！我考了满分！”
幻觉消散，绝望的哭声撕裂了小店——
“我的小曼啊...呜呜...”
......
“小曼咋了？！”
王慧兰的心也揪紧了，那孩子从小父母就出国做生意没有音讯，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奶奶也去世的早，老李一个人带大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让老李怎么办啊！
突然，手机铃声炸响！屏幕上跳动着“小曼”二字！老李手忙脚乱地接通。
“爷爷？我刚洗澡呢，这么晚还没睡？”
熟悉的声音传来，老李悬着的心轰然落地，声音发颤：
“小曼啊...吓死爷爷了！新闻说你那儿出大事了！打你电话总不接...”
“...爷爷别担心！我机灵着呢，一出事就躲前台下面没人发现！好着呢！”
“...好，好...没事就好...”
老李长长吁了口气，声音带着恳求：
“...爷爷就是想你了...能请假回来看看爷爷吗？”
......
......
同一时刻，废弃工厂潮湿的地下室。
李云曼被绑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尤挂着风干的泪痕，只有头能微微转动。
冰冷的匕首紧贴着她的脖颈，寒光刺眼！
一个肩缠渗血纱布、眼神如刀的男人贴在她耳边。
对方左手将手机凑近她的嘴，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
“想好了再说...”
他身后，两个手背刻着狼首刺青的手下，一壮一瘦，投下压迫的阴影。
......
......
老李半晌没听到孙女的回答，以为孙女没办法请假回来看望他。
“小曼啊，你要是不方便请假也没关系...”
“等哪天有空了再回来吧，爷爷老了，也不能耽误你们年轻人挣钱啊”
地下储藏室里的李云曼心如刀割，她如何能开口告诉爷爷，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的爷爷...我可能要换工作了...要去很远的地方”
老李闻言心一颤，自己的孙女终究还是长大了，自己老了也不上忙了。
“也对...出了那么大的事，那地方确实不适合再工作了“
一旁的王慧兰一首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
她也看了新闻，只是不知道李云曼就在那上班，难怪老李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孩子啊！你出远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老李你别担心！我会照看着的！”
王慧兰伸着脖子对着手机，熟悉关怀的声音，令李云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想到上学时兰姨总是偷偷塞零花钱给她，想到受伤时，对方心疼的为自己上药。
李云曼心脏抽搐，泪如泉涌，然而她只能强忍悲伤，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缓了片刻，她声音带着颤抖，诉说着临终的遗言：
“兰姨...爷爷拜托您了...还有...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妈妈...”
......
“瞧你这孩子...”
听到“妈妈”两字，王慧兰泪水模糊双眼，哽咽的无语凝噎，她何尝不是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云曼从小乖巧懂事，自己家的小孙子调皮，被欺负了她总护着他。
逢年过节，还会给自己送上礼物，虽然不贵，却也是心意。
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每次看到她羡慕别的孩子，上学都有父母给零花钱。
她的心里就不落忍，于是每天出摊，都准备一个包有硬币的包子。
知道对方爱吃包子，只要一来买，她就把藏有硬币的包子给她，一首到对方上大学。
想到这，王慧兰饱经风霜的粗糙手掌擦拭着泪水，喉咙嘶哑着道：
“兰姨知道...都知道的...小曼是个好孩子...”
......
一旁的老李也老泪纵横，都怪自己没本事，留不住那两个没良心的人。
让孙女这么多年缺乏父母的陪伴关爱，只能把王慧兰当成自己的妈妈。
他压抑着内心的伤感情绪，脸上挤出开心的模样，把手机凑到嘴边：
“小曼啊，开心一点！”
“爷爷和兰姨，都在家等着我们小曼赚了钱，回来孝敬我们呢！”
王蕙兰见老爷子调节气氛，也是一把抹掉眼泪，带着欢喜，乐呵开口：
“对！你爷爷说的没错！”
“到时候小曼赚了大钱，可得给兰姨买套新衣服！”
......
另一边的李云曼拼尽全力忍住心里的阵痛，声音哭中带笑：
“兰姨...爷爷...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最好的礼物...”
只是真的还能回去吗，这只是善意的谎言。
......
“小曼，你先去好好睡一觉，别难过了”
老李心疼子女的孙女，想让她好好休息，恢复一下状态。
“是啊小曼，以后又不是不回来，想家了记得打电话！”
王慧兰也出言关心着，这孩子太让她心疼了。
......
“爷爷，兰姨，那我...休息了，再见...”
李云曼努力控制着语气，却颤抖着说出再见，仿佛是再也不见...
而老李和王慧兰则以为对方还没缓过来，最后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