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在御花园的情真意切后，苏晚星与顾承渊之间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默契。白日里，她依旧恭恭敬敬地为他读书，他亦是温文尔雅地聆听；可那眼神的交汇、手指的偶然相触，都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深情。
这日清晨，昭仁宫中雾气朦胧。苏晚星捧着新抄的《离骚》走进书房，却见顾承渊正倚窗而立，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色。
"殿下？"她轻声唤道。
顾承渊回过神来，见是她，眼中的阴霾瞬间散去，代之以温和的笑意："晚星来了。今日想读些什么？"
苏晚星走近，将书册放在案几上："《离骚》，屈子的忠君爱国之情，想来殿下会喜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顾承渊轻念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是不知这条路，我还能走多远。"
苏晚星心中一紧，不由握住了他的手："殿下，无论这路多么遥远，晚星都愿陪你一同走过。"
顾承渊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坚定与温柔。他轻抚她的面颊："晚星，你可知道陪伴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意味着什么？"
"晚星知道。"她答得毫不犹豫，"意味着无论贫病富贵，都要相守相依；意味着哪怕前路艰险，也要携手同行。承渊，这是晚星的选择。"
顾承渊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将她轻拥入怀："我的晚星，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
二人正温存着，青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萧小姐来访。"
苏晚星一怔，与顾承渊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萧雨涵，那个传说中的丞相千金，为何会到昭仁宫来？
"请她进来。"顾承渊整理好衣襟，恢复了太子的威仪。
不多时，萧雨涵盈盈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宫装，钗环璀璨，端的是国色天香。她向顾承渊行了个万福："雨涵拜见太子殿下。"
"萧小姐请起。"顾承渊客气地说道，"不知小姐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萧雨涵首起身来，目光在苏晚星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听闻太子殿下最近在研读经典，雨涵略通文墨，想来向殿下请教一二。"
苏晚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深意。这位萧小姐，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顾承渊淡淡一笑："萧小姐客气了。不如一同研读，三人行必有我师。"
接下来的时光里，萧雨涵展现出了超凡的才学。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典籍，她都能侃侃而谈，见解独到。苏晚星在旁听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雨涵轻吟着，眼波流转间，似有深意，"殿下以为，这君子所求的淑女，应当是怎样的？"
顾承渊眼神微动，看了苏晚星一眼："窈窕淑女，不在容貌，而在品德。心地善良、温柔贤淑者，方称得上淑女。"
萧雨涵心中一动，追问道："那殿下以为，这样的淑女，又该有怎样的出身呢？"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她明白萧雨涵的用意了——在提醒她们之间的身份差距。
顾承渊的脸色沉了下来："出身并非判断一个人品格的标准。孔子尚且说'有教无类'，何况是品评人的德行？"
萧雨涵见顾承渊维护苏晚星，心中的醋意更盛，但面上依旧温和："殿下说得极是，是雨涵失言了。只是……"她顿了顿，"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个人意愿可以决定的。"
苏晚星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心中涌起一阵寒意。她知道，萧雨涵是在提醒她，无论她和太子如何相爱，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萧小姐说得对。"苏晚星站起身来，向顾承渊行礼，"殿下，天色己晚，晚星告退。"
顾承渊想要挽留，但看到苏晚星眼中的痛苦，终究没有出声。他知道，萧雨涵的话如利剑般刺痛了她的心。
苏晚星走后，萧雨涵轻笑道："殿下，雨涵并非有意为难那位苏姑娘，只是……父亲常说，殿下乃是龙种，将来必有大用。若是为了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误了大事，岂不可惜？"
顾承渊冷冷地看着她："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顾承渊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萧雨涵面色微变，但依旧强笑道："是雨涵多嘴了。那雨涵告退。"
待萧雨涵离去，顾承渊独自坐在书房中，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萧雨涵说的都是实情——身为太子，他的婚姻从来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可是让他放弃晚星，他又如何做得到？
那夜，月色如水。苏晚星独自坐在小院里，心中满是愁绪。青竹在一旁陪着，不时偷瞄她的脸色。
"小姐，您别难过了。那萧小姐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青竹安慰道。
苏晚星苦笑："她说的都是事实，青竹。我一个孤女，如何能与丞相千金相提并论？"
"可是太子殿下喜欢的是您啊！"青竹急道，"刚才您没看见，萧小姐说那些话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脸色多难看。他心里有您，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晚星心中一暖，但旋即又黯淡下来："青竹，你还年轻，不懂这世间的残酷。有些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正说着，院门轻响，顾承渊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他没有带任何侍从，只是独自一人，手中还拿着一只白玉箫。
"承渊？"苏晚星惊讶地站起身。
顾承渊走到她面前，将白玉箫递给她："这是我母后留下的遗物。她生前最爱的一首曲子叫《凤求凰》，我想……我想为你吹奏。"
苏晚星接过玉箫，手指抚摸着温润的箫身，眼中盈满泪水："承渊……"
顾承渊轻抚她的脸颊："晚星，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这世上，能让我真心相待的人，只有你一个。"
箫音悠扬，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那是《凤求凰》的曲调，司马相如为卓文君而作，诉说着一段超越门第的传世情缘。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西海求其凰……"顾承渊一边吹奏，一边用眼神诉说着心中的深情。
苏晚星泪如雨下，她知道，他这是在向她表达最深的爱意。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哪怕前路充满荆棘，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曲终人静，两人相拥而立。无论明日如何，至少今夜，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份纯真的感情。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暗影中，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赵公公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明日，新帝将会知道昭仁宫中发生的一切。而这段美好的感情，也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