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帅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郭子兴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正靠在榻上喘息。榻前，朱元璋手持郭天旭与元军往来的密信，声音沉痛：“郭帅，天旭通敌之事，证据确凿，绝非诬陷。这是他与元军千户的密信，还有破庙里缴获的粮草，上面有帅帐的印记……”
郭天旭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却仍在狡辩：“爹！这是诬陷！是朱元璋他们伪造的！他们想害我，夺咱们郭家的兵权！”
“闭嘴！” 朱元璋厉声喝断，“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李信的人亲耳听到你与元军密谋，说要献城降元，取我人头去大都领赏！”
李信上前一步，沉声道：“末将可以作证，确有此事。当时末将就在破庙外，听得一清二楚。”
郭子兴的目光在密信、粮草和郭天旭惨白的脸上来回移动，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是傻子，密信的笔迹是郭天旭的，粮草的印记做不了假，李信更不是说谎的人——儿子通敌，己是铁一般的事实！
“你……你这个畜生！” 郭子兴指着郭天旭，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通敌叛国的东西！我红衣军浴血奋战，为的就是驱逐元寇，你……你竟然勾结仇人，要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爹！我没有！是他们逼我的！” 郭天旭哭喊着，试图爬向郭子兴，却被朱元璋的亲兵拦住。
“郭帅，”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却又无比坚定，“天旭犯下滔天大罪，按军法当斩。念在他是您的儿子，可废其兵权，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己是极大的让步。
郭子兴看着痛哭流涕的儿子，又看着朱元璋坦荡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恨儿子不争气，更恨自己教子无方，可虎毒不食子，要他亲手杀了儿子，他做不到。
“我……我……” 郭子兴嘴唇哆嗦着，一口气没上来，猛地捂住胸口，双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爹！”
“郭帅！”
帐内顿时一片混乱，军医慌忙上前施救。郭天旭趁机挣脱亲兵，扑到榻前哭喊，眼神却偷偷瞟向朱元璋，带着一丝怨毒。
朱元璋眉头紧锁，对徐达使了个眼色——郭帅再次晕死，此事怕是更难处置了。
半个时辰后，郭子兴再次醒来，这次他的脸色不再是惨白，而是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他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朱元璋和郭天旭，还有李信——他说要亲自问问李信当时的情况。
帐内只剩下三人，气氛诡异。
“李信，” 郭子兴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疲惫的威严，“你再说说，当时在破庙外，听到了什么？”
李信如实复述了郭天旭与元军千户的对话，包括献城、杀朱元璋、去大都领赏等细节，一字不差。
“好，好一个‘去大都领赏’……” 郭子兴喃喃自语，目光转向郭天旭，“你还有什么话说？”
郭天旭知道无法抵赖，突然换了副嘴脸，跪在地上哭道：“爹！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都是朱元璋逼我的！他处处打压我，抢我的功劳，还娶了马姑娘，我……我就是想出口气，没想真的通敌啊！” 他试图将责任推给朱元璋。
朱元璋脸色一沉：“郭天旭，你休要血口喷人！”
“够了！” 郭子兴猛地一拍榻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完后，他看着朱元璋，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猜忌，“重八，天旭有错，但他毕竟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早就想除掉他，好独揽大权？”
朱元璋心中一凉，没想到郭子兴醒来后，竟然会这么想！“郭帅！末将对您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天旭通敌，证据确凿，与末将无关！”
“无关？” 郭子兴冷笑一声，“若不是你步步紧逼，他会走投无路吗？若不是你把李信拉拢过去，谁会去破庙外偷听？” 他的目光落在李信身上，带着审视，“李信，你是不是早就投靠了朱元璋，把我这个主帅放在眼里了？”
李信心中一凛，急忙道：“主帅明鉴！末将只知军法，只认公理，绝无偏袒！”
“公理？” 郭子兴猛地提高声音，“在你眼里，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非要置他于死地，才叫公理？”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朱元璋！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病了，就可以任意拿捏了？先是拉拢人心，再是逼反我儿子，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逼宫夺帅位了？！”
朱元璋震惊地看着郭子兴——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病中糊涂了？“郭帅！您怎能如此污蔑末将！”
“污蔑？” 郭子兴从枕下摸出一份文书，扔在朱元璋面前，“这是你最近派人去各州府联络的书信，说要‘共商北伐大计’，绕过了帅帐！这不是逼宫是什么？”
朱元璋拿起文书，心中剧震——这是他为了筹备北伐粮草，私下与各州府义军联络的信件，没想到竟被郭子兴截获了！
“我是为了北伐……”
“够了！” 郭子兴猛地坐起身，指着帐门，“朱元璋，你给我滚！从今日起，济宁城防由天旭接管，你的部队全部调出城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落在李信身上：“李信，你水师的兵权也暂交出来，听候发落！”
这是彻底翻脸了！不仅要剥夺朱元璋的兵权，连李信也不放过！
朱元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郭子兴会因为郭天旭的背叛，反而将所有怨恨都发泄在自己身上，甚至不惜偏袒通敌的儿子！
“郭帅！您这样做，会寒了所有将士的心！”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失望。
“我的帅帐，我做主！” 郭子兴的态度异常坚决，“滚！”
郭天旭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病入膏肓却固执己见的郭子兴，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郭天旭，知道多说无益。他对李信使了个眼色，转身大步走出帅帐。
李信心中沉重，对着郭子兴拱了拱手，也跟着离开了。
帐外，徐达、常遇春等人正焦急等待，见朱元璋和李信出来，脸色都不好看，便知事情不妙。
“主公……” 徐达欲言又止。
朱元璋望着济宁城头的帅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郭帅昏聩，偏袒叛徒，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传令下去，全军撤出济宁城外，在落雁湖扎营，水师也跟着转移！”
“是！”
李信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帅帐，心中明白——红衣军的分裂，终究还是来了。郭子兴的彻底翻脸，将把所有人都推向绝境，也推向了一个必须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
而郭天旭，接管了济宁城防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关闭城门，同时派人去兖州给元军送信——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了。
济宁城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