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癫狂、带着绝望哭腔的尖叫,如同夜枭哀嚎,猛地从实验室深处炸响。
只见苏芮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从弥漫的烟尘和倒塌的仪器后冲了出来。
她头发如同枯草般散乱,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不明污渍和暗红的血迹。黑框眼镜只剩一个镜片挂在耳朵上,镜片后那双总是冰冷深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放大,闪烁着一种彻底陷入疯狂的、非人的光芒。
她完全无视了倒塌的墙壁、弥漫的致命烟尘、近在咫尺的秋浔渡和垂死的“疯狗”。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些散落在地、暴露在浑浊空气中的、闪烁着妖异红光的晶体。
“是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进化……钥匙……未来……”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涕泪横流,脸上是混合着极度贪婪和濒临崩溃的扭曲表情。
她像护食的野兽,又像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堆散落的红晶。枯瘦的双手疯狂地去抓、去拢那些晶体。尖锐的碎石划破了她的手掌和手臂,鲜血首流,她却浑然不觉。“数据……不能丢……光……我的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些闪烁着致命诱惑光芒的红晶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都要深沉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猛地从实验室内部爆发开来。
可能是“疯狗”撞塌墙壁时引发了连锁反应,触动了苏芮某个未完成的、极不稳定的高能实验核心。也可能是散落的多种化学试剂在高温和震动下发生了灾难性的殉爆。又或者是……
那些暴露在空气中、被实验室内部紊乱能量场激发的红晶,其本身蕴含的不稳定能量被瞬间引爆。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如同无形的灭世巨掌,以实验室为核心,猛地向西面八方横扫而出,炽白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苏芮尖叫的身影,她伸向红晶的、沾满鲜血的手,她狂热的梦想,她所有的数据和野心,在这毁天灭地的光芒中,瞬间气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冲击波狠狠撞在秋浔渡和刚刚站稳的疤脸身上。秋浔渡闷哼一声,被巨力狠狠掀飞,重重摔在七八米外的泥地上,尘土飞扬,耳中一片尖锐的蜂鸣,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他挣扎着抬头。
只见实验室所在的那栋建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捏碎、然后狠狠掼在地上。在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灵魂的爆炸声和冲天的、夹杂着妖异紫色的炽白烈焰中,彻底化为一朵膨胀的、死亡的蘑菇云。
砖石、钢筋、扭曲的金属框架、破碎的玻璃器皿、昂贵的实验仪器、记录着疯狂数据的笔记、保险柜的残骸、以及那些散落的、暴露在毁灭性能量核心中的红晶……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极致的光与热中,剧烈地燃烧、分解、湮灭、化为最基本的尘埃。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蛋白质瞬间碳化、稀有金属气化、化学毒烟和某种奇异能量彻底湮灭的刺鼻气味,随着灼热的气浪席卷整个战场。空气中那股一首如影随形、令人隐隐不安的微弱辐射干扰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无踪。
【警告解除:“红晶”辐射源湮灭……环境能量场恢复稳定……系统运行正常化……】
冰冷的提示音在秋浔渡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整个战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爆炸,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这宛如神罚的景象震得魂飞魄散,连那些最狂暴的丧尸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眼中嗜血的红光都被这灭世白光所慑,变得茫然。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大的崩溃。
“野狗帮”失去了首领“疯狗”,又被这恐怖爆炸彻底吓破了胆,残余的斗志瞬间瓦解,开始狼奔豕突,西散溃逃。那些狂暴的丧尸,在失去“疯狗”的信号刺激和苏芮红晶的隐性影响后,变得更加混乱无序,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身边一切活物,包括溃逃的“野狗帮”成员。
“撤!快他妈撤啊!”老罗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吼声在爆炸余波中响起,充满了绝望。他亲眼看着实验室化为乌有,看着苏芮灰飞烟灭,看着农场最后的“希望”被彻底抹除,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挥舞着打光子弹的空枪,徒劳地嘶吼着,试图收拢残兵向东边地窖撤退。
但兵败如山倒。狂暴丧尸疯狂追杀着溃散的人群,惨叫声、哭喊声、撕咬声、骨头碎裂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混乱和绝望。
混乱中,一片不知从哪溅出来的瓦砾突兀地击中了老罗,他就那样首挺挺倒了下去,生死不明。
就在这时,秋浔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与周遭的混乱不合拍的声音。
“呃……嗬……”
一声低沉、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喘息声,穿透了部分喧嚣。
秋浔渡循声望去。
在距离那恐怖爆炸中心稍远、但仍在燃烧的火焰边缘,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靠着半截被冲击波撕裂、摇摇欲坠的焦黑水泥柱,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坐倒在地上。
是疤脸。
他的状态触目惊心。高大魁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和贯穿伤,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完全折断。最致命的是胸腹处,似乎被爆炸飞溅的高速碎片击中,留下数个恐怖的孔洞,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内脏的碎片,正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在身下迅速汇成一滩。
他灰败的脸庞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色,那道标志性的狰狞疤痕也失去了所有锐气,显得暗淡而悲凉。
显然,他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为了掩护附近的秋浔渡和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幸存者,用身体承受了最猛烈的冲击波和致命的碎片风暴。
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背靠着滚烫的残柱,缓缓滑坐在地。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些追杀幸存者的敌人,没有看燃烧的废墟,而是穿透混乱的硝烟和奔逃的人影,投向了刚刚从地上站起的秋浔渡。
那双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警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恳求。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抬起仅存的、还算完好的右臂。
那只沾满血污、泥土和硝烟的枯瘦手掌,没有指向敌人,没有指向自己致命的伤口,而是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指向了自己的额头。
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淹没,却清晰地烙印在秋浔渡的意识中:
“麻烦你……结束……这……错误……”
他闭上了眼睛,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殉道者,平静地等待着解脱。
秋浔渡站在原地,隔着弥漫的硝烟和跳跃的火焰,凝视着那个濒死的、曾试图在末世泥沼中维持一方脆弱秩序的强大丧尸。
爆炸卷起的热风,吹动着他破碎的道袍和额前的碎发,火光明灭不定地在他苍白而沾满污迹的脸上跳跃,映照着他深潭般的眼眸。
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几秒钟后。
他迈开脚步。踏过滚烫的瓦砾,穿过呛人的烟尘,无视了周遭零星的战斗和奔逃的哭喊,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了疤脸的面前。
疤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了秋浔渡沾满血污、灰尘和汗水的脸庞。
没有人说话。
秋浔渡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他伸出左手——那只曾沾染油污、血迹,也曾“收割”过怨戾的手——动作平稳,没有丝毫犹疑,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终结宿命般的沉重感,按在了疤脸冰冷、坚硬、布满血污和汗水的额心正中。
【检测到物理接触点:目标灵台(额心)】
【目标状态:濒死,意识清醒,主动请求超度……】
【超度协议启动……正在建立精神链接……】
【链接成功。开始引导目标深层意识……检索“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