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突……吭——!”
老旧摩托的喘息在距离农场大门百米外的土坡上彻底断绝。引擎盖下冒出一股绝望的黑烟,呛得秋浔渡眉头紧锁。
他狠狠踹了一脚启动杆,铁兽只回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吭哧”,便彻底没了动静。深秋的冷风卷着荒野的尘土,扑打在他沾满油污的苍白脸颊上。
希望农场那连绵的铁丝网和荆棘栅栏,近在眼前。木质哨塔高耸,塔顶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冰冷的独眼,缓缓扫过荒野,最终定格在他和他那辆趴窝的铁兽身上。光圈刺眼。
秋浔渡干脆利落地翻身下车,将沉重的帆布背包甩到肩上,右手无声地搭在了腰间厚布包裹的刀柄上。
他站在原地没动,像一块风化的石头,任由探照灯将他笼罩。目光平静地穿透刺目的光,投向哨塔上晃动的人影和黑洞洞的枪口。
一阵急促的哨音响起,尖锐地撕裂了农场的寂静。紧接着,农场那扇用粗大原木和铁皮加固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几道身影迅速闪了出来,呈扇形朝他包抄过来。动作算不上专业,但带着末世里特有的警惕和凶狠。
为首的正是安保队长老罗。他穿着那件褪色的迷彩服,剃着板寸,手里拎着那根标志性的、沉重的木棍,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秋浔渡和他那辆破摩托,最后落在他腰间可疑的突起和破烂道袍上渗血的布条上。
“站那儿别动!举起手!”老罗的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木棍遥遥指向秋浔渡。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紧张的年轻人,手里攥着简陋的长矛和锈迹斑斑的砍刀。其中一个年轻人——小陈,眼神里还残留着点稚气,端着把老式猎枪,枪口微微发颤。
秋浔渡依言,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没有武器。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路过,车坏了。”他的声音不高,沙哑,像砂纸摩擦,穿透风声传到对方耳中。
“路过?”老罗嗤笑一声,棍子指了指秋浔渡腰间的布包:“这年头,一个人,一身伤,骑个快散架的破玩意儿路过?蒙谁呢!说!哪来的?干什么的?是不是‘野狗帮’的探子?!”
“野狗帮”是农场对附近流窜掠夺者的蔑称。
“南边来,找人。”秋浔渡的回答依旧简洁,目光越过老罗,投向农场内部那些在昏暗光线下沉默矗立的建筑和塑料大棚,最后落在那片被严密守护的番茄园方向。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铁锈和甜腻果实的怪异气味,似乎更浓了。
“找人?找谁?”老罗逼近一步,木棍几乎要戳到秋浔渡的胸口,凶悍的气势试图压倒对方。他身后的队员也紧张地握紧了武器。
秋浔渡沉默了几秒,春向挽的名字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咽了回去。在情况未明之前,暴露目标毫无意义。
“一个朋友,女的。”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女的?还朋友?”老罗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这鬼地方,活下来的女人要么是狠角色,要么……”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上下打量着秋浔渡,尤其是他手臂和胸前渗血的伤口,眼神闪烁,“你这伤…怎么来的?被‘他们’抓的?”
“是。” 秋浔渡坦然承认。
这话一出,老罗身后的队员明显骚动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端枪的小陈手都抖得更厉害了。被丧尸抓伤,在末世初期意味着必死无疑的感染。虽然现在有传言说不再传染,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岂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老罗的眼神也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秋浔渡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多久了?”
“几天。”秋浔渡平静地回答,甚至故意抬了抬包扎的手臂,让渗出的鲜红血迹在探照灯下更显眼:“没变。”
老罗盯着那鲜红的血渍看了足足十几秒,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他显然知道“感染终止”的消息,但亲眼看到一个被丧尸抓伤却依旧活蹦乱跳、眼神清明的人站在面前,冲击力还是不小。
他内心的警惕并未消除,但那份纯粹的敌意似乎被另一种评估取代了——评估这个人的危险程度和可能的利用价值。
“哼。”他最终冷哼一声,棍子稍稍放下一点,“算你命大,不过……”他话锋一转,木棍指向那辆趴窝的摩托,“这破铜烂铁怎么回事?想混进农场?”
“油路堵了,需要工具清理。”秋浔渡实话实说,目光扫过农场大门内隐约可见的修理棚轮廓。他需要一个落脚点,至少暂时。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声音从大门内传来:“老罗!等等!”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油污工装裤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他戴着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疲惫和一种末世里罕见的温和焦虑。正是农场的“技术总管”徐工。
徐工挤到老罗身边,先是对秋浔渡歉意地点点头,然后急忙对老罗说:“老罗,先别急着下定论。这位……这位先生看起来不像坏人。他的车坏了,我们农场有修理工具,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他说话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秋浔渡那辆结构老旧但骨架硬朗的摩托吸引,眼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专业兴趣。
“徐工!你又瞎发什么善心!”老罗不耐烦地打断他,但语气明显比对秋浔渡时缓和了不少,“这年头,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是来踩点的呢?”
“踩点一个人骑个快报废的车来?”徐工据理力争,声音提高了一些,“你看他的样子,风尘仆仆,明显是长途跋涉……而且……”他压低声音,凑近老罗,“他刚才说被‘他们’抓伤几天了,还没事!这可能……可能是个重要的观察样本啊!苏医生那边……”
提到苏芮,老罗脸上的横肉又跳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忌惮,烦躁地挥了挥手里的木棍:“行了行了!就你事多!”
他转头,凶巴巴地对秋浔渡吼道:“听着!小子!算你运气好,碰上徐工这滥好人!人可以暂时进去,车留下!我们会检查!别耍花样!小陈,看着他!其他人,跟我把这破车弄进去!”
他指派了那个端枪的年轻人小陈负责“看管”秋浔渡,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人去拖那辆沉重的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