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身上还疼得厉害吗?” 安灵的声音放得更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刚刚苏醒的脆弱灵魂。
沐流苏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回应。
所有的感官都在缓慢地恢复,身体依旧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动一动手指都是一种奢望。
安灵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仿佛初春的第一缕阳光融化了冰封的湖面。
“别急,你昏迷了整整七天,身体极度虚弱,喉咙干渴是正常的。”
她没有急着追问什么,只是将覆盖在沐流苏手背上的那只手微微抬了抬,散发出一道金红色的光芒。
“来了来了!” 像是收到了消息,门外响起江璃清脆的声音。
她一阵风似的跑到安灵身后,手里却稳稳的端着那一个精巧的白玉小杯,里面盛着半杯清澈的、散发着淡淡清甜气息的液体。
沐流苏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鹅黄色的活泼身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被安灵的手势赶了出去。
“这是用‘清心草’和‘玉露’熬煮的润喉灵液,温度刚好,慢慢喝一点。”
很快,一只素白的手稳稳地托着一个细腻的白瓷小杯,递到沐流苏唇边。
温凉的杯沿触碰到干裂的嘴唇,一股清冽甘甜、带着浓郁草木生机的液体缓缓流入沐流苏的口中。
所过之处,如同久旱的荒漠迎来了第一场春雨,火烧般的干渴瞬间被抚平。
一股温和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滋养着枯竭的身体,连带着意识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更加清明了几分。
沐流苏贪婪地吞咽着,首到安灵适时地移开了杯子。
“好了,一次不能喝太多。”
安灵细心地用一方柔软的丝帕,轻轻沾了沾沐流苏的唇角,
“你伤势太重,需要徐徐缓图。我是安灵,灵渊阁的大师姐。这里是灵渊阁,很安全。七日前,你从天而降,落到了我们的飞舟上。”
安灵…大师姐…灵渊阁…
沐流苏的意识飞速地运转着,结合着昏迷前最后的碎片和昏迷中听到的对话,迅速拼凑出信息。
她砸穿了人家的飞舟,被带回了这个叫灵渊阁的地方。
眼前这位温婉如水的女子,照顾了她整整七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安灵脸上,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
“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剧痛难忍?”安灵柔声问道
沐流苏尝试着集中精神,感受身体的状态。剧痛己经平息,但无处不在的虚弱感依旧清晰。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嘴唇再次翕动,终于挤出了两个极其沙哑、几乎破碎的音节:“…多…谢…”
声音难听至极,像砂纸摩擦。
安灵眼中笑意更深,带着鼓励:“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不必言谢。你能醒来,便是最好的消息。
你伤在根基,恢复非一日之功,切莫心急。”
她顿了顿,看着沐流苏那双虽然疲惫却难掩深处一抹焦虑和迷茫的紫金色眼眸,在灵渊阁柔和的光线下,这异色并不明显,只显得比常人深邃。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又背负着什么。
但既然你落在了平安城,落在了灵渊阁的地界,砸穿了我们的飞舟…这便是缘份。
灵渊阁的规矩——凡落在此地需要帮助的,我们便接着。你且安心在此养伤。”
她微微倾身,那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沐流苏,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的疲惫与挣扎。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月光石柔和的光芒洒在安灵温婉的侧脸上,也映照着沐流苏苍白的面容。
空气里弥漫着清心草灵液残余的清甜,以及安灵身上那股始终萦绕不去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淡香。
干裂的嘴唇再次艰难地开合,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
沐流苏凝聚起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双刚刚睁开不久、还带着巨大茫然和痛苦的紫金色眼眸,首首地望向安灵,望向那双清澈、温柔而带着安抚力量的眸子。
“…沐…” 第一个音节艰难吐出,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汲取着胸口玉佩传递过来的温暖力量,也汲取着眼前女子目光中传递过来的安宁。
“…流苏…”
声音依旧微弱,却异常清晰。
安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颔首,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注定的意味。
“沐流苏…”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婉转,如同春风拂过柳梢,
“很好听的名字。流苏,坚强而柔韧,风吹不折,雨打不散,很衬你。”
她看着沐流苏那双写满疲惫、虚弱却依旧倔强的紫金色眼眸,没有再多问,她只是再次伸出手,掌心那朵淡金红色的莲花虚影一闪而过。
只留下温润的触感,极其自然地拂开沐流苏额角一缕被冷汗粘住的碎发。
“睡吧,流苏妹妹。”安灵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如同摇篮边低吟的夜曲,
“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养好伤。把其他的,交给时间。”
沐流苏的意识,在那温柔的声音和暖流包裹下,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排山倒海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刚刚苏醒的意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的疼痛和灵魂的撕扯感在安灵的力量安抚下暂时退却。
她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个音节,沉重的眼帘便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只是这一次的黑暗,不再是冰冷绝望的虚无深渊。
胸口玉佩的暖意和身边那温柔的低语,仿佛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永不熄灭的灯。
——
在沐流苏睡着过后,安灵转身离去,来到另一处阁楼内,褪去了白日里的温婉。
此刻她周身笼罩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沉静气息,仿佛融入了灵渊阁特有的静谧道韵之中。
她站在下首,对着案后端坐的两人恭敬行礼,似乎要汇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