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门牌上简洁的蚀刻数字：1123。
黎锋拎着沉甸甸的行军背包，站在门口。
门内，是一个标准的基地双人间，简洁、实用，带着一种工业化的冷硬感。两张覆盖着深灰色耐磨布料的单人床靠墙摆放，中间留出过道。
两张线条硬朗的合金书桌相对而立，桌面光洁，嵌有集成式的数据接口和简单的储物格。一个嵌入墙壁的双门金属衣柜占据了另一面墙的空间。
头顶是均匀柔和的嵌入式光源，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新金属、清洁剂和微弱静电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基地内部特有的味道。
其中一张床铺己经整理完毕，深蓝色的床单铺得平平整整，军绿色的薄被叠成棱角分明的方块，枕头端正地放在床头。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封面花哨的杂志，旁边还有个造型有点滑稽的陶瓷招财猫摆件，与房间整体的冷肃风格形成一丝微妙的反差。
“看来室友己经安顿好了。”黎锋心想，目光在那本杂志和招财猫上停留了一瞬，
“会是能力者吗？还是像曾院长那样的后勤人员？”
他走到空置的床位前，将背包放下。床铺是金属框架加硬质床垫，触感冰凉。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简单的行李：几套崭新的特制作训服、洗漱包、毛巾、还有那张至关重要的电子权限卡。
他将电子卡小心地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卡面在灯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微光。
看着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一种奇异的漂泊感与归属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这里，将是他在这个神秘世界里的新起点。
…另一边。
基地的核心区域，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一间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落地光屏上无声地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模糊的监控画面片段，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张九章猛地从宽大的办公椅中站起，布满皱纹的手掌重重拍在坚固的合金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角的保温杯都晃了晃。
他胸膛起伏，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因激动而微微颤动，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盯住对面的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忧虑：
“赵长空！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确定要玩这么大？！”
“把一群刚觉醒、连力量都控制不稳的菜鸟，首接扔进‘实战考核’？！你这不是训练，你这是谋杀！是对他们心理防线的毁灭性打击！他们还都是孩子！”
被质问的对象，赵长空，特行组华东大区的负责人，此刻却没有立刻回应老搭档的暴怒。
他背对着巨大的光屏，身影在流动的数据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又异常挺拔。
赵长空没有多言，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金属烟盒，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沉稳。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他抽出一根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过滤嘴香烟，叼在嘴里。
啪，防风打火机窜起一簇幽蓝的火苗，点燃烟头。
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浊气和压力都置换掉。
缭绕的灰白色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脸庞。
唯有那双眼睛，在烟雾后亮得惊人，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仿佛熬了无数个通宵，又像是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里面翻涌着不甘、愤怒、疲惫，还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缓缓地、带着沉重感地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那烟雾在寂静的空气里扭曲、变形，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老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你跟我，搭档多少年了？”
他没有看张九章，目光似乎穿透了烟雾和墙壁，落在某个遥远而血腥的战场上。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了！从‘昆仑关事件’到现在！这跟我们现在讨论的那些孩子有什么关系？！”
张九章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依旧激动，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这种看似无关的问题背后，往往藏着最残酷的答案。
“二十年…”
赵长空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刻骨的苍凉。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通红的、仿佛恶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首首地刺向张九章，目光中的压迫感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二十年！那你现在就告诉我！”
“这二十年里，有多少通过了我们精心设计的、安全系数高达99%的‘温室考核’，被评定为A级甚至S级的‘好苗子’、‘天之骄子’，最后…最后是怎么死的？！死在了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的质问：
“是死在实验室里吗？是死在训练场的意外里吗？！不！！”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们绝大多数，都他妈死在了真正的战场上！死在了第一次面对那些完全超出预案、凶残狡诈、毫无人性的异妖、邪祟或者失控的能力者的时候！”
“死在了因为恐惧而手脚僵硬、因为经验不足而判断失误、因为没见过真正的血而犹豫的那零点几秒里！死在了‘温室’和‘现实’之间那道巨大的、用血填满的鸿沟里！”
赵长空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办公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张九章的心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光屏数据流无声的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