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的小公寓有年头没来过访客了。一是他工作时间不固定,夜班值勤多,临时任务多,昼夜颠倒对他来说算是正常作息,忙起来两三天不着家也是常事;二是他在省城的亲友不多,母亲也久居邻市。 进了门海辰把外套一扔,迅速收拾了已经铺满茶几的外卖盒,把桌子擦干净,又顺手整理了一下沙发,才招呼着站在门口观望的程希弟进来坐下。 程希弟抱着她的破书包,怯生生的环顾着小屋。 房子不大,客厅里有一张茶几、一组双人沙发、一台冰箱,进门左手边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也没安门,用布帘稍稍做了遮挡,右手边是卧室,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子和枕头。 房间虽然不那么整洁,但总比希弟那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出租房好太多了。 海辰顺着孩子的目光也朝卧室看了一眼,暗暗庆幸昨晚已经把攒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洗了。 “今晚你就睡那吧,我睡沙发。”说着他又指了一下卧室旁边,“那边是卫生间,洗刷用品都有,你随便用。哦对了,拖鞋你有吧?” 程希弟往里收了收自己沾满污泥的鞋子,摇着头。 “那……我给你找找。” 一阵子翻箱倒柜,海辰终于从柜子最深处摸出一双粉色的半新拖鞋,上面还印着凯蒂猫图案。 “可能有点大,凑合凑合吧。”他蹲下身来,把拖鞋端端正正的放在希弟脚边,“晚饭吃了吗?” 程希弟又摇头。 “正好我也没顾上吃晚饭呢,你坐着等会儿,我去下碗面。”说完他也顾不上换衣服,撸起衬衣袖子就进了厨房。 程希弟僵硬的坐在沙发一角,看着那双半新的拖鞋。她很喜欢这双鞋的颜色和上面的凯蒂猫,可是她又不换,只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发呆。 她想起一年级的暑假里有一回跟着妈妈去超市买鞋,她看中了一双同这个特别像的粉色凉鞋。可是妈妈说:“一双小孩子的凉鞋而已,太贵了,小孩子不要用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拿那双最便宜的吧……” 她不敢央求妈妈买她喜欢的这一双,也不敢赌气说不要最便宜的那一双,后来整个夏天她就一直穿着她的脏球鞋。 没多会儿海辰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
海辰的小公寓有年头没来过访客了。一是他工作时间不固定,夜班值勤多,临时任务多,昼夜颠倒对他来说算是正常作息,忙起来两三天不着家也是常事;二是他在省城的亲友不多,母亲也久居邻市。
进了门海辰把外套一扔,迅速收拾了已经铺满茶几的外卖盒,把桌子擦干净,又顺手整理了一下沙发,才招呼着站在门口观望的程希弟进来坐下。
程希弟抱着她的破书包,怯生生的环顾着小屋。
房子不大,客厅里有一张茶几、一组双人沙发、一台冰箱,进门左手边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也没安门,用布帘稍稍做了遮挡,右手边是卧室,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子和枕头。
房间虽然不那么整洁,但总比希弟那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出租房好太多了。
海辰顺着孩子的目光也朝卧室看了一眼,暗暗庆幸昨晚已经把攒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洗了。
“今晚你就睡那吧,我睡沙发。”说着他又指了一下卧室旁边,“那边是卫生间,洗刷用品都有,你随便用。哦对了,拖鞋你有吧?”
程希弟往里收了收自己沾满污泥的鞋子,摇着头。
“那……我给你找找。”
一阵子翻箱倒柜,海辰终于从柜子最深处摸出一双粉色的半新拖鞋,上面还印着凯蒂猫图案。
“可能有点大,凑合凑合吧。”他蹲下身来,把拖鞋端端正正的放在希弟脚边,“晚饭吃了吗?”
程希弟又摇头。
“正好我也没顾上吃晚饭呢,你坐着等会儿,我去下碗面。”说完他也顾不上换衣服,撸起衬衣袖子就进了厨房。
程希弟僵硬的坐在沙发一角,看着那双半新的拖鞋。她很喜欢这双鞋的颜色和上面的凯蒂猫,可是她又不换,只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发呆。
她想起一年级的暑假里有一回跟着妈妈去超市买鞋,她看中了一双同这个特别像的粉色凉鞋。可是妈妈说:“一双小孩子的凉鞋而已,太贵了,小孩子不要用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拿那双最便宜的吧……”
她不敢央求妈妈买她喜欢的这一双,也不敢赌气说不要最便宜的那一双,后来整个夏天她就一直穿着她的脏球鞋。
没多会儿海辰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摆碗筷的空档瞟了一眼还端端正正摆在地上的拖鞋,顺手塞给希弟一双筷子。
“吃吧。”
说罢他从茶几下面拉出个小凳子,往希弟对面一坐,埋头吃起面来。
希弟攥着手里的筷子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大口吃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面太香还是因为肚子太饿,程希弟的吃相不太像个小姑娘,她吃面条的速度比海辰还要快。
海辰一边看着她狼吞虎咽一边在旁边嘱咐:“慢点吃,面还有点烫。”
希弟这边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吃完她就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盯着还在吃饭的海辰。海辰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尴尬的笑笑。
“我没想到你这么饿,就煮了两碗,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煮点?”
让海辰这么一说,程希弟也不好意思了。她腼腆的收回了盯着海辰碗中肥牛片的目光,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馒头以外的东西了……我的钱快用完了……”
海辰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一点汤和上面漂着的最后一块肥牛,把肉片夹到了程希弟碗里。
“你要是没吃饱冰箱里还有两罐可乐……额……勉强能垫垫?”
正说着手机铃响了起来。
海辰一看号码,是局里的。
“不好意思海哥,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你还没睡呢吧?是这样,刚接到报警有几个醉汉打架,捅伤了烧烤店的老板娘。小吴和小胡已经朝那边去了,他们两个新人没什么经验,其他人又都派出去了,事发的地方离着你家挺近,要是方便麻烦你加个班?”
海辰一听毫不犹豫的从凳子上弹起来。
“地址发我手机上,我马上到。”
确认完地址海辰又拿了一罐冰可乐放到程希弟面前。
“我得出趟警,你喝完早点睡吧。碗这么摆着就行,要是怕黑就开着灯。”
说完海辰急匆匆的披上外套出门了。
事发地点离海辰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海辰刚停好车,救护车也紧跟着到了。他隔着老远跟刚从救护车上下来的秦医生挥了挥手。
秦医生一身黑打底套着白大褂,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带着橡胶手套,提着个大医药箱,目不斜视的朝烧烤店的方向走。
海辰小跑着追上去:“怎么?秦医生最近天天值夜班?”
“你不也一样?这星期第三次碰见了吧?”
“必须的,人民警察的责任。”
“是嘛,那我替人民群众谢谢您了。”
“秦医生不客气。我再接再厉,争取破咱们一星期内遇见四次的记录吧。”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快步流星的朝着店里冲进去。
小烧烤店里已经人仰马翻,桌子椅子翻了好几张,啤酒烤串撒了一地,五个醉汉被两名警察和烧烤摊的老板扣住三个,其余两个看到警察进来转头就跑了。柜台旁边老板娘捂着胳膊嘤嘤的哭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严惩这几个流氓啊……今晚上砸的这些东西怎么也得好几千块钱啊……我们这小本买卖,一个月才挣多点……还有我这胳膊……”
老板娘带着哭腔指着被小胡扣住的那个年轻人:“是他!就是他砸的收银台!”
秦医生环视了一圈现场的人,老板和三个醉汉也都挂了彩:“谁叫的救护车?”
“我我我,医生你看看,流了可多血。” 老板娘赶紧把受伤的手臂举到秦医生面前。
秦医生看了看她手臂上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刀口,用一贯冷静的语调道:“伤口不算深,跟我去车上缝针吧。”
秦雨川工作的医院是东城区最大的一家三甲医院。
大概是六年前,海辰在抓捕一个盗窃团伙的时候腹部中刀,再偏一点脾就得破了。那天夜里医院急诊特别忙,有个出车祸的孕妇刚进手术室,有个胃出血的老人在抢救,还有个把自己喝中毒的醉鬼要洗胃,于是就派了刚来急诊两天的秦医生去接海辰。
还没见识过急诊大场面的秦医生第一次带车,看到捂着肚子满手满身都是血的海辰有点慌。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把嚷嚷着要继续执行任务的海辰一把按在救护车上,替他止了血。一直到现在,她在急诊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见过无数比那次惨烈的现场,但她仍然记得当时慌乱的心跳和颤抖到几乎拿不稳止血钳的手。
后来这几年,海辰和秦雨川在工作中碰面的机会逐渐多了起来,少的时候一个月遇到一两次,多的时候一周能遇到两三回。有时候他们能谈笑两句,有时候秦医生一个创可贴就把海辰打发了,还有时候她得把他按椅子上缝几针。
有回看到秦雨川从医药箱拿出针穿上线的时候,海辰就半玩笑半认真的摸着肚子上伤疤的位置,说:“秦医生,你还记得那回吗?要不是你我可就光荣牺牲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雨川一本正经的道: “我缝针的技术就是从你身上练出来的。”
海辰带着小吴和小胡把三个闹事的醉汉塞进警车,点上一根烟,溜达到救护车跟前。秦医生已经利落的帮老板娘缝好了伤口,正在上药。
海辰斜倚在车门上往里瞟了一眼:“大姐,包扎完还得麻烦你和你老公配合一下工作,跟我们回趟局里了解一下情况。另外那两个跑了的,大概什么样,你得跟我们说说。”
“那两个跑了的……”老板娘大姐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着,“哦对,有一个染着一头绿毛,两条胳膊上都画的乌漆嘛黑的,看着像纹身吧,跟小鬼似的,怪吓人。”
“另外一个呢?有印象吗?”
大姐直摇头。
“行,那一会儿你包扎好,事情的经过咱们回局里再详细说。”
“那我那店……”
“放心吧大姐,那几个不是在车上扣着呢么,一个都跑不了……秦医生?”海辰冲正整理医药箱的秦雨川挥手,“回见。”
像这种打架斗殴的小案子,海辰所在的东城分局每个月都能受理十几起。本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下现场情况,做一做笔录,教育一下不务正业的小年轻,然后安抚安抚伤员,该调解的调解,该赔偿的赔偿,该拘留的拘留……
但是没想到,这回人刚一进审讯室,还没开始例行公事,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没二十的小孩就开始哆嗦,屁股都没沾到警局的座位,就抓着海辰的衣角呜呜的哭了起来:“警察大哥,跟我没关系啊,都是那个梁哥指使我们干的啊,刀是他拿的,店是他砸的,人是他伤的,我啥事也没干……哦对了,他是犯过事的,他还杀过一个人!”
海辰停下了脚步,垂眼审视着已经半躬在他脚边的年轻人。
这孩子大概是刚出来混社会,心理素质不太好,被海辰看的更慌了,急匆匆的补充道:“是他自己说的,说是十几年前,他缺钱花了,就撬门去别人家里偷钱,没想到屋里有一个女的,然后……然后……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警察大哥,跟我没关系啊,我什么也没干,你们放了我吧,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进了局子,非得打死我……”说着年轻人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海辰朝小吴和小胡使了个眼色,他俩立刻凶神恶煞的把海辰脚边这一滩烂泥从地上拽起来按在椅子里。
海辰拧着眉头往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年轻人对面一坐,“嘭嘭”手指用力敲了两下桌面,不怒自威。
“说吧,把你知道的细节都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