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济世堂”后巷及后院。月黑风高,只有远处路灯昏黄的光晕。
子夜时分,顾砚卿(顾云舟)悄无声息地起身。他换上了一身深色不起眼的短打,动作轻捷如猫。今晚有一份重要情报(关于租界内某军火走私线索)需要传递到法租界边缘的一个联络点。
他确认青禾和明轩都己熟睡,小心地拨开后门门闩,融入黑暗的巷子。情报藏在他内衫一个特制的夹层里。
他刚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巷角,前方突然射来两道刺眼的手电光!“站住!什么人?这么晚鬼鬼祟祟干什么?!” 两个荷枪实弹的租界华捕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手按在枪套上,眼神警惕。
顾云舟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判断:硬闯风险极高,枪声会引来更多巡捕。必须智取!他立刻举起双手,脸上堆起惶恐又卑微的笑容:“长官!长官息怒!小的是前面‘济世堂’的伙计,掌柜的让我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刚到的便宜药材…小的不敢走大路,怕…怕遇到劫道的…” 他伪装出底层小民的瑟缩。
该死!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脱身之策和备用方案。身份绝不能暴露!
后院的青禾本就因近日风波睡得不安稳,隐约听到巷子里有人声和手电光晃动。她心中一动,联想到顾砚卿的神秘,立刻披衣起身,随手抓起一把白天晾在后院簸箕里的、待处理的当归片。
她推开后门,装作睡眼惺忪又焦急的样子,对着巷子方向喊道:“阿旺?是你吗?当归片收进来没有?可不敢让露水打湿了!明天急着配药呢!”
巡捕的手电立刻照向青禾:“什么人?!”
青禾“被强光刺得”用手挡了一下,看清是巡捕和“阿旺”(顾云舟伪装的伙计),立刻换上惶恐又带点主妇抱怨的语气:“哎呀!是巡捕长官啊!吓我一跳!我是‘济世堂’的掌柜沈青禾。这个是我家伙计阿旺,我让他去看看码头有没有便宜药材,顺便把晾在外面的当归收回来。这傻小子,怎么惊动长官了?” 她自然地走向顾云舟,将手里的当归片塞给他,语气带着责怪:“让你收个药磨磨蹭蹭!看看,这都几更天了?这当归要是受了潮,药性就变了,还怎么给王太太配她调理月事的方子?” 她故意说得具体,点明“当归”的药性和用途,增加可信度。
巡捕打量着青禾,见她穿着寝衣披着外衫,神情自然焦急(半真半假),又听她一口道出药材名和用途,戒备心稍减。其中一个巡捕用手电照了照顾云舟手里的当归片,确实是药材。
顾云舟立刻配合,点头哈腰,带着哭腔:“掌柜的…我…我走到这儿有点怕黑…就…就被长官们叫住了…当归…当归我这就收!” 他紧紧攥着当归片,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巡捕头目(仍有些怀疑):“沈掌柜?深更半夜让伙计去码头?还走这黑巷子?”
青禾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长官有所不知。我们小本生意,能省一文是一文。码头夜里常有渔获到港,有时会夹带些渔民顺手采的便宜海货药材,品相虽差些,但炮制好了也能用。白天去,早被大药行的人收走了。走大路…唉,这世道,我们小门小户的,不是怕被收保护费嘛!” 她的话合情合理,透着底层小商人的辛酸。
两个巡捕对视一眼,觉得没什么油水可捞,又见“证据”(当归)确凿,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别瞎晃悠!赶紧回去!再碰上,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巡捕走远。青禾和顾云舟迅速退回后院,关紧门。黑暗中,两人靠在门板上,都能听到对方略微急促的呼吸。
青禾手中的当归片己被她捏得有些潮湿。
顾云舟看着青禾,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他低声道:“…多谢。你…反应很快。”
青禾没有看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你…你到底在做什么?那些巡捕手里有枪!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她不是傻子,那些说辞骗得过巡捕,骗不过她。他绝不是去看什么便宜药材!
顾云舟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坦诚:“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但请相信,我做的事,不会连累‘济世堂’,更不会害你和老太爷。今晚,若非你及时解围,后果不堪设想。我欠你一次。”
他的话没有解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真诚。回想他刚才面对巡捕时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卑微,再到此刻黑暗中流露出的郑重…这个男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危险,却又似乎…值得某种程度的信任?至少,在刚才生死攸关的那一刻,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顾云舟迅速换回常服,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青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他房间的走廊,低头看着手中被捏得变形的当归片。当归,补血活血。而今晚这场暗夜交锋,似乎也在她和顾砚卿之间,注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危险气息的“活血”。信任的种子,在惊险的土壤中,悄然萌发了一丝脆弱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