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茅屋下的誓言
那夜的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将一缕若有似无的呢喃揉碎在荒坡草木间，在顾穗和周砚心头萦绕不散。
两人搜寻良久，除了夜风吹拂树影的沙沙声，再无他物。
是谁在暗中窥伺？
是敌是友？
一时间，他们也理不出头绪。
“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周砚沉声道，握着顾穗的手紧了紧，“明日寻老王头起地基，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任什么鬼魅都不足为惧。。”
周砚说话时，喉结在暮色里轻轻滚动，掌心跳动的温热透过粗布渗过来，让顾穗发颤的指尖渐渐安定。
那句低语或许是提醒，或许是恫吓，但无论如何，他们脚下的路，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两人便踩着露水带上家中仅有的一点腊肉和几枚蛋，去了村东头老王家。
老王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为人还算公道。
“王伯，”顾穗将东西放在老王家院中的石桌上，声音带着几分恳切，“我和周砚想在分到的那块坡地上建个茅屋，想请您帮帮忙。”
老王正抽着旱烟，闻言眯眼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在周砚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村里人大多觉得周砚是个只会读书的酸秀才，中看不中用。
但前几日周大山带人闹事，这书生却寸步不让，倒也硬气。
“你们那块地……可不好弄啊。”老王吐了个烟圈，“坡地不平，打地基就费事。再说，你们手头宽裕？”
周砚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伯，银钱方面我们确实拮据。但我和穗儿都会出力气，绝不让您白忙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言罢，他指了指桌上的腊肉和蛋。
老王摆摆手：“东西拿回去。你们年轻人不容易，尤其是穗儿这丫头，打小就没了爹娘，跟着老周吃了不少苦。”他顿了顿，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也罢，我老头子就帮你们一把。木料嘛，我家后院还有些早年存下的，不算顶好，但搭个茅屋也够了，你们若不嫌弃，就拿去用，工钱……就免了，管我老头子几顿饭就成。”
顾穗和周砚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老王如此慷慨，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接下来的几日，老王果然说到做到，不仅提供了木料，还亲自带着两个徒弟上阵指导。
周砚负责搬运重物、砍伐修整木材，他虽是书生，但回乡后也干过农活，力气比寻常读书人大了不少，加上他会用巧劲，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顾穗则细心地准备茶水饭食，一有空闲就帮着递工具、捆扎茅草，灵巧能干。
村里人见了，有的羡慕，有的观望。
周大山一家自然是气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来捣乱，只在暗地里使些小绊子，比如夜里偷偷挪走几根木料，都被警觉的周砚及时发现，一一化解。
七八日后，茅屋终于建成了。
三间小屋，一明两暗，夯土为墙，茅草覆顶，门窗虽然简陋，却也严丝合缝。
屋前还用剩下的木料围了个小小的院子。
站在新家门前，顾穗眼眶有些，这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周砚揽过她的肩，眼中也满是愉悦与憧憬。
“穗儿，我们有家了。”
为了庆祝新屋落成，也为了感谢老王和所有帮过忙的乡邻，顾穗决定办一场简单的乔迁宴。
她拿出看家本领，将田里新摘的几样时蔬，加上从山里采的菌子，做了几道清爽可口的家常菜。
最特别的是一道甜点——灶糖。
再次改进做法的灶糖色泽金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淡淡的禾秆清香。
周砚尝了一块，只觉得一股暖甜首入心脾，看着顾穗的眼神越发温柔：“穗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老王和几个来帮忙的邻居也纷纷称赞：“这糖可真好吃！比镇上卖的饴糖还香！”“穗儿丫头有这手艺，将来不愁吃穿！”
顾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笑着不停的给大家添菜。
饭后，送走了宾客，夜色己深。
月光如水，洒在新建的茅屋和小院里，一片静谧。
顾穗和周砚并肩站在院中，晚风轻拂，带来田野的芬芳。
“周砚，”顾穗轻声道，“谢谢你。”
周砚握住她的手：“傻丫头，我们之间，何须言谢。”他看着眼前的茅屋，目光坚定，“穗儿，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会用这双手，护你一世安稳，让你过上好日子。”
顾穗心中一暖，反握住他的手：“嗯！我们一起，把这荒坡变成良田，把这茅屋变成暖巢。往后不管多苦多难，我都陪着你。”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紧紧依偎，简单的誓言，却比金石更为坚固。
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两人同心，便无所畏惧。
然而，安稳的日子总是短暂。
就在他们全身心投入到开荒垦地，准备播种秋季作物时，周大山去而复返。
这日午后，顾穗正在田垄间查看刚冒出嫩芽的菜苗，周砚则在一旁用新改良的曲辕犁尝试翻地。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砚！顾穗！给我滚出来！”
周大山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比上次人更多，也更凶悍。
他们首接冲到新垦的田地边，作势就要踩踏。
“住手！”周砚放下犁，将顾穗护在身后，脸色铁青，“周大山，你又想做什么？”
“做什么？”周大山狞笑一声，指着他们身后的茅屋和田地，“这地本来就是我们老周家的！你们这两个外人，占了我们的地，还敢建房子？今天，我就要把这破屋子给你们拆了，把这地收回来！”
顾穗从周砚身后走出，毫不畏惧地迎上周大山的目光：“周大山，你休想！这地是我们辛辛苦苦开出来的，有里正和村老作证，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想抢，也得问问王法答不答应！”
“王法？在这里，我周大山就是王法！”周大山面目狰狞，一挥手，“给我砸！给我拆！”
他身后的壮汉们吆喝着就要上前。
周砚心知今日难以善了，己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顾穗也紧紧握住了手边的一把小锄头，眼神坚毅。
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村口方向传来——
“穗儿！周砚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穗的养兄小六子正连滚带爬地朝这边跑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周大山带来的人马不由得停下了动作，连周大山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是什么事，能让憨厚的小六子如此失态？
顾穗和周砚心头同时一紧，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