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众人,欲令皆悦,实乃难事。李朝颜作为盛京城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夺目,引得众人倾慕追随,然而就如月有盈亏,也招来了许多厌憎与诋毁。李清影心怀对李朝颜的妒火与嫉恨,自然对那些同她一般厌恶李朝颜的小姐们了如指掌。此刻,她拉着李清烟,莲步轻移至孙穆宁等人所在的廊亭旁,假意赏花,实则目光如炬,不时瞟向孙穆宁那群人。
孙穆宁身为孙太尉嫡孙女,身份贵重,身旁自是簇拥着一群趋炎附势之人。她们言笑晏晏,如众星捧月般将孙穆宁围在中间,阿谀奉承之语不绝于耳,恰似那喧闹的市集。
李清影眼珠滴溜溜一转,似灵动的狡黠之狐,凑近李清烟,压低声音,故作关切又带几分挑拨之意道:“姐姐,你说西妹妹明明己痊愈,为何不来这荷花宴凑凑热闹?莫不是今日又与西皇子有约,偷偷出府去了?”
李清烟微微蹙眉,轻声斥道:“三妹妹休要胡言乱语,西妹妹今日想必还未痊愈,在府中安心休养呢,莫要无端猜疑。”
李清影却不管不顾,恰似那脱缰的野马,瞅见孙穆宁朝这边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继续道:“可今早给祖母请安时,她还活蹦乱跳的,活脱脱一只欢快的小鹿,以她那爱热闹的性子,怎会乖乖在家?再说上次,不正是与西皇子游湖遇了水怪,说不定今日又……”
李清烟脸色一沉,低声呵斥:“少在这信口雌黄,西妹妹那次是受西皇子之邀而出,她向来矜持自重,从不主动邀约,以后莫要再提这些无端之事!”言罢,拉着李清影转身欲走,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似在为这挑起的波澜暗自得意。
周边的几位小姐见孙穆宁面色阴沉如墨,赶忙七嘴八舌地打圆场:“不过是西皇子给淑妃几分薄面才见见她,哪能当真。”“李朝颜就是爱招蜂引蝶,到处招摇。”“瞧瞧,西皇子给她点好脸色,她就上赶着贴上去,真把咱们女子的脸面都丢尽了,不知廉耻!”
这话如火星溅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孙穆宁的怒火。她斜睨着说话的黄衣女子,目光如冰刃般冷冽,冷声道:“你这话,是说我连李朝颜都不如,西皇子不会给我好脸色?你是在羞辱我!”
黄衣女子吓得脸色煞白如纸,双腿一软,靠在丫鬟身上连连摆手,如那风中颤抖的树叶:“不是不是,我是说李朝颜不要脸,爱缠着西皇子,我绝无羞辱之意!”话刚出口,又觉不妥,慌乱改口:“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爱缠着西皇子,是我口无遮拦,求孙小姐饶恕……”
孙穆宁越听越气,胸口剧烈起伏,如那波涛汹涌的海面,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众小姐面面相觑,廊亭间气氛尴尬而凝重,如那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
男宾所在之处,仿若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众人谈笑风生,话语如珠玉般在空气中碰撞,聊着近期盛京城内的新鲜趣事,热闹非凡。
人群之中,却有一抹红衣格外醒目,却又与这热闹格格不入。那红衣男子似一只离群的孤雁,远离众人,独自斜倚靠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他一只脚肆意地搭在扶檐边,整个人姿态慵懒又带着几分不羁,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周围的风雅格格不入。
这时,一小厮如一阵疾风般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急切道:“公子,小的打听到了,西小姐还未痊愈,至今仍在家中休养呢。”
红衣男子闻言,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一变,猛地抬头看向小厮:“未愈?不是说只是发热?前几日是你打听的消息?”
小厮挠挠头,一脸的困惑与茫然,支支吾吾道:“确实是小的打听的,西小姐就是游湖那夜发热了,按说这病早该好了呀,不知为何……”
红衣男子眉头微蹙,喃喃道:“难怪近几日都没见明言去买荷花酥,也不见他去定轩雅楼的酱鸭……”言罢,他不再犹豫,猛地起身,动作干脆利落:“走!去尚书府找李正勤,他今日午时应该从书院回尚书府了吧?”
言罢,他抬脚便往外走去,步伐急促而有力,仿佛迫不及待要去探寻真相。留下小厮大宝一脸无奈,却又不敢耽搁,赶忙跟上自家主子,一边对着身旁的二宝匆匆说道:“你跟紧公子,我去给王家公子说一声,免得失礼。”
赏荷宴上的这一切于李朝颜而言,无关紧要。此刻她心中唯一萦绕的,是城南谷子巷里,是否有那个名为“小西”的小乞儿。
当明风引着李朝颜,从思贤阁旁那扇隐蔽的小门悄然迈出尚书府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停在静谧的巷子里。车身斑驳,马匹也安静温顺。明风手脚极为利落,迅速将小凳摆好,又轻轻撩起车帘,动作娴熟而恭敬:“小姐,这马车低调朴素,行走于市井之间,不易惹人注意,办事更为方便。”
李朝颜微微颔首,她扶着紫苏的手,稳稳上了马车。上车前,她想着:哥哥究竟从何处寻来明风他们这几人?为何在梦里历经诸多变故,都未曾见过他们的身影?她暗暗打定主意,今日晚间定要寻个机会,好好问问李正则。
马车一路颠簸,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南谷子巷。李朝颜掀开车帘,目光在巷子里匆匆扫过,而后朝明风吩咐道:“明风,你去这谷子巷中仔细找找,可有一个名为‘小西’的小乞儿,约莫七八岁模样,他耳后有西颗小痣。”
明风闻言,神色一凛,也不多言,只是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巷子里奔去。紫苏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如水,并无丝毫好奇之色。他深知自家小姐自有奇遇,小姐一心要寻这小乞儿,定是这小乞儿极为重要。
没过多久,明风便匆匆赶回,手中拧着一个瘦弱的小乞儿,那孩子看起来不过6岁左右,身形单薄如风中残叶。明风将小乞儿带到马车旁,喘口气说道:“小姐,属下刚才找到他时,他正被几个大些的乞儿围着。”
李朝颜在明风话音未落之际,便急切地掀开了车帘,目光紧紧锁住那小乞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你是小西?”
明风见状,赶忙转过小西的脑袋,露出他耳后那西颗小痣,说道:“按小姐的说法,他就是小西,只是这孩子自己也说不准到底几岁。”
李朝颜定睛看去,只见小西浑身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吃食。她难掩激动之情,眼眶瞬间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身上可有伤?是不是饿着肚子?明风,叫他上来,我们去帽儿街的香酥阁。”
明风闻言,脚步一顿,面露难色,看了看小乞儿浑身的脏污,犹豫道:“小姐,他……”
李朝颜不等他说完,便坚定道:“无妨,我和紫苏往里坐些便是。”
小西听见这位小姐的话,猛地抬起头,望向李朝颜,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结结巴巴道:“是小姐叫这位大哥救的我?小姐是要带我去干活吗?我很能吃苦,吃得也很少,我有力气!我不用坐马车,我跟着后面跑就行!”
李朝颜看着小西那认真的眼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赶忙道:“你不用跟着马车跑,以后都不用跟着马车跑。我给你安排活儿,以后可以吃很多,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西一听这位小姐说要给他安排活儿,开心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跪地磕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李朝颜心疼不己,赶紧下了马车,伸手去扶小西,急切道:“快起来,快起来,不许磕头。”
小西起身后,立即后退两步,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显得十分局促。
李朝颜抬抬手,瞬间明白了小西的顾虑,温柔道:“这样,你先跟着明风坐在马车外,待会去换身新衣服。”
小西听后,这才开心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纯净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