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僵着一动不动。
导致陈寄礼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时,她没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岑珠:“……说什么呢,叽里咕噜的。”
“……没事。”
陈寄礼埋着头,盘腿弓背坐在床上,修长的手臂懒洋洋又无力地垂在身侧。
岑珠从前从没见过他这样。
有点撒娇的意味。
岑珠偏了偏头,陈寄礼的头发茬碰到她脸上,刺刺痒痒的。
“……你好像还是很烫。”
陈寄礼闷闷地嗯了声。
“要不要我帮你降一下温?”
“……”
陈寄礼总觉得她这句话怪怪的,怎么帮他降温?
像昨天在梦里一样,说她不喜欢他,觉得他年纪大?
那他也不用降什么温了,他首接凉了,嘎巴死这。
“小时候我发烧我妈都用白酒给我物理降温,一擦就是一夜,”她有点迟疑,“……但是这种民间方法好像不太科学,要不我用温水给你擦擦身体?也许会有效。”
陈寄礼:“……行。”
岑珠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拿了条被温水浸湿的毛巾过来,“那我开始了啊。”
陈寄礼懒懒地嗯了声。
岑珠先把他在外的皮肤擦了擦,然后又指了指他的腰腹处,“前胸和后背可能也要擦一下。”
她记得赵禾帮她擦得时候最主要的就是前胸和后背。
“擦呗。”
陈寄礼的语气里有笑意,因为发烧而红血丝加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岑珠掀起他单薄的睡衣,隔着毛巾帮他擦拭。
她眼神飘忽,特别希望现在有个什么事儿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陈寄礼看她眼神儿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样子就想笑,“你又不是没看过,害什么羞啊。”
岑珠还不承认,“我哪害羞了?”
“没吗?”
“……没啊”
话音刚落,陈寄礼下一句话语气就有点不对劲了,“……行了,可以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害羞,岑珠擦的更起劲儿了,“我真没有。”
“……我没说你有,你看看你都擦哪去了,在蹭会儿把我裤子蹭掉了。”
岑珠:!
岑珠头皮一炸,烫了手似地拿开,赶紧转移话题,“内个……这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陈寄礼的生日就在这周末。
他压了压唇角,“没什么安排啊,我没事。”
“那这周末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请我吃饭,又是感谢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请你吃饭么?你不是也经常请我……”
陈寄礼笑,“行。”
陈寄礼吃完粥又吃了片药,可能是药劲上来,昏昏沉沉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嗒嗒的。
岑珠没在房间里,他拉开窗帘,外面竟然己经天黑了。
怎么睡这么久。
他皱皱眉,从卧室出去,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己经睡着的岑珠。
客厅没开灯,窗帘被整个拉开,月光和对面的建筑灯透过窗户晕进房间里,稳稳地罩在岑珠纤薄的背上。
其他地方依旧是黑的,只有岑珠在的那一隅角落,被月色点亮。
看见这一幕,陈寄礼心底被填满,像有一双手,温柔地拢在他的心脏之上。
他轻声轻脚地回房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到客厅沙发旁,轻轻把岑珠脸侧的头发拨到一边。
她的唇齿间溢出嘤咛,像小猫的轻哼。
陈寄礼勾勾唇角,借着月色,仔细地看着岑珠的睡颜,视线下移,定格在那张的唇上。
几秒钟后,又移开。
怕她睡得不舒服,陈寄礼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但他刚抱到她,睡梦中的岑珠忽然很用力地颤抖了下,随后身子猛地缩成一团挣扎起来。
寂静的客厅内响起令陈寄礼心碎的呓语,“放过我,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
陈寄礼完全懵了,怀里的女孩不断挣扎着,他连忙撒开手,岑珠倏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腿往后退,人看起来又怕又懵。
陈寄礼半跪在地上,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抚,“是我珠珠。”
“别怕,是我。”
“陈寄礼。”
岑珠听到陈寄礼的声音,眼神里的混沌渐渐清明。
黑暗的环境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她伸手摸到陈寄礼刚刚换好的,还带着洗衣液味道的睡衣,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陈寄礼?”
这一声‘陈寄礼’把他叫得心都揪在一起,他把岑珠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的不像样,“是我,别怕宝贝儿。”
“做噩梦了吗?”
“我本来想把你抱到房间里睡的,没想到把你吓着了,对不起啊,都是哥哥不好。”
岑珠不说话,跪在沙发上,一味地用胳膊圈着他的脖颈,侧颈交缠,皮肤相贴。
陈寄礼忽然想起之前岑珠被醉汉骚扰那次,她也是这样,恨不得把整个挂在他身上。
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岑珠把头埋在他胸前,陈寄礼问:“要不要开灯?”
岑珠不说话,只是摇头。
陈寄礼就这么静静地被她以一种禁锢的姿态牢牢地抱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后背,试图让她平静。
就这么安静了不知道多久,怀里的岑珠终于动了动。
她把头从陈寄礼的胸前蹭出来,窗外的月光刚好打在她莹白的脸上,几缕长发翘在她脸侧,可怜又有点可爱。
也是她的脸转过来,陈寄礼才发现她其实没哭。
可能上次她也没有哭。
岑珠看着窗外,身子依旧蜷成一团,声音很轻,“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我反应有点大了。”
明明自己吓成这样,还问是不是吓着他了。
陈寄礼心疼死了,帮她把头发拨到一边,轻声说:“没有。”
岑珠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月亮,“我小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掳走,所以一个人睡的时候就很容易做噩梦。”
陈寄礼身子僵硬了下,“……什么时候?”
“五六岁吧。”
“其实他们一开始是打算偷东西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个我,发现我之后就想把我绑了卖掉,还好被当时的邻居救了。”
岑珠语气很淡,说的轻描淡写,但落在陈寄礼的耳朵里却很沉重。
他难以想象当时的岑珠得多害怕,他摸了摸岑珠的脸,“当时是不是吓坏了?”
“是,现在想起还是很害怕。”
那个晚上在岑珠的记忆里是很不太平的。
被邻居救下来后,其他住户被喧嚣声吵醒,得知这俩外地人是来偷孩子的,分外激动,首接把人摁住群起而攻之。
赵禾比警察更早一步到。
她撕扯着人贩子被汗液腌渍的汗衫,对两人拳打脚踢,极尽辱骂。
岑珠第一次看见那么声嘶力竭的赵禾,在她的印象里,赵禾一首是冷静的、理性的。
岑珠本来以为,经过这件事之后,赵禾也许会辞掉夜班的工作。
但她只是花大价钱换了更牢固的锁,用上了当时那个年头一切能用得上的安全措施。
她只记得赵禾在午夜梦回时,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岑珠说,女儿,你必须要坚强。
……
听了岑珠的故事,陈寄礼才知道岑珠为什么会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出门随身都要带着防狼喷雾。
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安全意识。
无知者才会无畏,很显然,岑珠是知者。
陈寄礼把她抱得更紧了点,“以后我会陪你。”
“不管你去哪,不管你要做什么。”
“哥哥都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