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塑料碗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声响，汤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声音很轻，但眼前的画面却十分有冲击性。
陈寄礼黑色眼瞳轻轻颤了颤，看着忽然出现在身前的人。
岑珠低着头，柔顺的头发上狼狈地挂着紫菜和蛋花，淡白色汤汁淅淅沥沥地顺着额前滴落。
陈寄礼的个子高，所以楼颖泼的时候卯足了劲，一整碗汤几乎是从突然冒出来的岑珠头顶浇下来的。
陈寄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绕到岑珠的身前查看情况。
汤汁滴落到眼皮，岑珠闭着眼，细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细细打着颤。
她想伸手去摸，但被陈寄礼箍着手腕，黑暗的光线下，她听到陈寄礼在她身前轻声说了句，“别动，我帮你。”
陈寄礼从一旁抽出纸巾，一边替她擦掉汤汁一边冷冷掀起眼皮，看着怔愣在一旁的楼颖。
楼颖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一凛，后背有点发毛，“我、我不是冲她啊……”
陈寄礼收回眼，看着岑珠被浸湿的根根分明的睫毛，冷声说：“不是冲她不是也让你泼了么。”
“得亏汤是放凉了的，要是烫的谁负责？”
陈寄礼声线很沉，隐隐透漏出火气。
胸腔内像是有一团火，灼烧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余光扫了一眼面前这犯事儿的仨人，重重吐了口气，认真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擦干岑珠脸上头上的汁液。
楼颖自知理亏，但见岑珠似乎没什么事的样子，还是没什么底气地开始没理辩八分，“我负责啊……再说是她突然出来的啊，哪有上赶着替人挨泼的……真够新鲜的。”
这下连蒋正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了，脸也冷下来，“再怎么样话不能这么说吧，那不是你先突然发疯的吗？你在我店里骂人又泼人的这事儿不新鲜吗？既然你要负责，行，那你麻烦把我店里这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吧。”
说完又和陈寄礼说：“陈寄礼你带珠珠去楼上处理一下吧。”
听到此话的陈颂安和楼予分别欲言又止地看了岑珠一眼，但最终两个人谁也没说什么。
陈寄礼刚打算带岑珠离开这，就见她忽然转身看着楼颖说：“今天打架的是他们两个，你也看见了，他们谁也没占到便宜，都挂彩了。”
“而您刚才矛头对准的这个人，是来解决问题的，我们刚刚才坐在一起解决了问题，可你刚一进门就再次激化了矛盾。”
“你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前提下，拿起东西就要泼人，说他欺负楼予，我怎么觉得，欺负人的是你呢？”
“所以，”岑珠看着楼颖闪躲的眼神，语气坚定，“我觉得你应该给他道歉。”
岑珠一连串的诘问，让楼颖哑口无言。
她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像要吃了她一样，就连自己的弟弟楼予也没有帮她说一句话，反而拉了下他的衣服，在她身后小声说：“姐，你确实应该道歉，具体的事情我回去再跟你说。”
楼颖差点被他这句话气得昏过去，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好好，我道歉，我给你们所有人道歉行了吧？对不起！我今天就不应该来这！”
说完瞪了楼予一眼就跑了出去，楼予见状也跟了上去。
陈颂安在身后心情大好地喊了声，“等会还回来吃饭吗？把卫生收拾了再走啊！”
陈颂安看着岑珠，表情有点不自然，毕竟刚刚才被人决绝地拒绝过，“珠珠，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陈寄礼就说了声滚，依旧没看他，但陈颂安知道这话依旧是和他说的。
他讪讪地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
二楼的洗手间不大，岑珠到盥洗池前洗了个脸，刚才的汤汁应该是进到眼睛里了，异物感很强。
陈寄礼看着她揉眼睛的动作，“别揉了，转过来我帮你看看。”
岑珠听话地转过身，靠坐在盥洗台前，非常配合地仰起脸，眯着眼，声音带着鼻音，“磨眼睛。”
陈寄礼垂眸，岑珠噙着泪的眼睛轻轻打着颤，睫毛被打湿成一簇一簇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的心脏莫名地像被揪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觉。
陈寄礼从旁边揪了张纸给她擦眼泪，“别动。”
虽然看不见，但岑珠能感觉到脸庞的呼吸，带着一丝淡淡的柠檬味。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老僧入定般，心跳很快。
“磨眼睛？”
“嗯。”
“你眼睛里有一片好大的紫菜。”
“？？？真的假的！！！”
“假的。”
岑珠：“……………………”
他为什么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离谱的话的。
陈寄礼似乎轻笑了下，两指撑起她的眼皮看了看，红血丝很重，但没看见什么异物，他语气松了点，“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么，这会眼泪掉个没完。”
眼皮上的支撑离开，岑珠心情顿时就不太美妙了，有些恹恹的，“我这是生理性眼泪，又不是因为委屈才哭的。”
脚步声响起，陈寄礼的声音渐远，“我看你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什么一套一套的，我又不是卖被罩的……”岑珠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想看看陈寄礼去干什么了，喃喃道：“主要是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陈寄礼手上拿着个东西回来了，“那你用头去接就不耻了？”
“……”岑珠闭上眼，陈寄礼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仿佛贴着她的耳廓，“店里有生理盐水，我帮你冲下眼睛，別动。”
“唔。”岑珠在他的引导下首接坐在盥洗台上，侧过头。
尽管陈寄礼己经事先提醒过她，但冰冷的液体从眼睛里流过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反射性地颤了一下。
陈寄礼也因为她忽然的反应顿住了，“疼？”
岑珠有点尴尬，“就是有点儿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