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合格…!!!”
那宏大的、冰冷的、由亿万石碑共鸣汇聚而成的审判声浪,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碎了石茧的沉寂,也撞碎了我濒临崩溃的意识堤坝!每一个字都带着山岳般的重量,狠狠砸进脑海,震得颅骨嗡嗡作响!
“呃——!” 我蜷缩在黑暗、闷热、充斥着血腥和岩石粉尘的石茧里,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冲击而剧烈痉挛。胸腔内,那枚刚刚勉强稳定下来的息壤琥珀核心猛地一跳,土黄色的光流一阵紊乱,牵扯得心脏一阵抽痛。右腿内部的木沙战场也瞬间失衡,深褐色的腐朽木质能量趁机反扑,撕裂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合格?什么合格?成为什么的容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绝对不是认可!这是判决!是某种可怕仪式的开始!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恐惧——
“嗡——!!!”
石茧外,那低沉、整齐的石碑共鸣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某种令人心悸的狂暴韵律!整个石茧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剧烈地震颤起来!粗糙的石壁内壁在疯狂抖动,簌簌落下无数碎石粉末!
“咔嚓!轰隆!”
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封堵石茧入口的巨大碑石残骸,在这狂暴的共鸣声浪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裹挟着狂风碎石,狠狠向内冲击而来!
“噗噗噗!” 尖锐的石块如同子弹,瞬间在我的手臂、肩背上划开数道血口!烟尘弥漫!
光线——不再是之前胃囊空间的昏暗暗红,而是被一种诡异的、无处不在的、刺目的惨白光芒彻底取代!
我下意识地抬起剧痛麻木的玉石左臂遮挡强光,翡翠左眼在强光刺激下传来阵阵灼痛。透过指缝,向外看去——
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石茧之外,己非碑林!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之前矗立着的、无数大小不一的漆黑石碑,此刻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覆盖着暗红色肉壁的“地面”上,如同沉睡的巨人般——缓缓拔地而起!
大地(肉壁)在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粗大的肉壁“血管”被连根扯断,喷溅出荧绿的毒浆!泥土(或者说腐化的组织)如同瀑布般从升起的碑基处倾泻而下!
而那些拔地而起的巨大石碑,在升到数十丈高的半空中后,顶端那粗糙的碑体表面,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
无数虬结的肌肉纤维从碑石内部疯狂滋生、蔓延、覆盖!原本冰冷的石质表面迅速被暗红色的、搏动着的活体肉膜取代!紧接着,在肉膜顶端,无数张扭曲变形、表情各异的——人脸——如同雨后毒菇般,从蠕动的肉膜中猛地“生长”出来!
每一张脸,都对应着碑体表面镌刻的、属于某个“失败卓文君”的面容!此刻,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浮雕,而是变成了真正拥有血肉、能够嘶吼咆哮的活物!它们凝固着生前的绝望表情——惊恐、怨毒、麻木、哀泣——张开流淌着粘液的嘴巴,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石碑化形!千张人脸齐现!
它们悬浮在半空,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惨白的光芒从它们空洞的眼窝和口中迸射而出,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森罗鬼蜮!无数道由人脸口中喷吐出的、惨白色的、蕴含着混乱精神冲击和物理震荡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朝着刚刚破茧而出、暴露在空地上的我——狠狠攒射而来!
“姐姐!碑!用碑挡!” 脑子里的胞妹怨魂发出尖锐到极致的警报!
死亡的危机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距离我最近的一块石碑——那是刚才被噬碑藤侵蚀、崩落下来形成石茧的残骸之一,体积最小,只有半人高,斜插在翻涌的肉泥里。
就是它!
“呃啊——!” 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胸腔内息壤琥珀核心疯狂搏动,强行压榨出最后的力量!我拖着那条正在上演“木沙大战”、剧痛钻心的右腿,用那条完好的右臂和玉石化的左臂,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块最小的石碑!
碎石和惨白色的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砸落在身后和周围!每一次爆炸都掀起大片的肉泥和碎石!狂暴的气浪推搡着我!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碑石!
入手沉重无比,仿佛凝聚了万钧的怨念!但此刻,它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起——!!!” 双臂肌肉贲张,血管在玉石化的左臂上如同虬龙般凸起!息壤核心的力量混合着燃烧生命换来的蛮力,硬生生将这沉重的石碑残骸从肉泥中拔了出来!
就在我抡起石碑残骸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惨白色的能量光束,如同索命的毒蛇,从三个不同方向、三张扭曲哀嚎的人脸口中,撕裂空气,狠狠射向我的头颅和心脏!
躲不开!
“给我——碎!!!” 瞳孔中倒映着致命的惨白光芒,我将抡起的石碑残骸,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砸向离我最近的那一道光束!同时身体尽力侧转,试图用石碑挡住另外两道!
“砰——!!!”
石碑残骸与惨白光束狠狠撞击在一起!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石碑残骸表面,那些被噬碑藤侵蚀过、残留的紫黑色纹路猛地亮起!一股专门克制“碑文”属性的毁灭气息爆发开来!那道惨白光束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溃散成无数混乱的光点!巨大的反震力顺着石碑传来,震得我双臂发麻,虎口崩裂!
但另外两道光束,己然近身!
一道擦着我的右肩飞过,瞬间带走一大片皮肉,留下深可见骨的灼伤!另一道,则狠狠击中了被我抡起格挡的石碑残骸边缘!
“咔嚓!”
一声脆响!石碑残骸边缘崩裂!碎裂的石块如同霰弹般溅射开来!其中一块尖锐的碎片,如同死神的獠牙,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好巧不巧地——狠狠射向我的左耳!
太快!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一股滚烫的液体伴随着剧烈的刺痛,从左耳传来!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右肩的灼伤剧痛还在,体内能量冲突的轰鸣还在,千张人脸的无声尖啸还在脑海肆虐…但来自外界的所有声音——石碑拔起的轰鸣、能量光束的尖啸、肉壁撕裂的呻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绝对的寂静!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
听觉…丧失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失去听觉,在如此混乱恐怖的战场上,无异于自断一臂!
而就在这时,那被我砸碎了一道光束的、最近的那座悬浮巨碑顶端,那张扭曲的人脸似乎被彻底激怒!它无声地咆哮着(我只能看到它嘴巴夸张地开合),惨白的光芒在它口中疯狂汇聚,显然在酝酿下一次更恐怖的攻击!
不能被堵在这里!
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无数悬浮的石碑人脸如同移动的炮台,惨白的光束纵横交错。而在它们后方,那被拱卫在碑林最深处、最为高大幽暗的中央祭坛区域,似乎成了唯一的“安全”死角?
祭坛!细纲里提到的地方!那里有真相!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失聪的恐慌和身体的剧痛!我拖着沉重的石碑残骸(它是对抗光束的唯一武器),用那条不断撕裂重组的右腿和玉石左臂支撑着,跌跌撞撞地朝着中央祭坛的方向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每一次躲避光束都靠亡命的预判和运气!失去听觉,无法判断光束来袭的方位,只能依靠眼角余光捕捉那惨白的光芒轨迹,以及身体对能量波动的本能感知!这让我险象环生,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痕。
终于,在付出了右腿再次被光束擦过、几乎失去知觉,玉石左臂硬抗一记能量冲击导致裂痕加深的代价后,我狼狈不堪地冲到了那座中央祭坛的阴影之下!
祭坛由一种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质构成,表面光滑冰冷,刻满了无法理解的扭曲符文。它并不算特别巨大,却散发着一种古老、沉重、仿佛承载着万古岁月的压迫感。祭坛顶端,是一个微微凹陷的圆形平台。
身后,那些悬浮的石碑人脸似乎对祭坛区域有所忌惮,惨白的光束不再射向这里,只是悬浮在边缘,无声地咆哮着,用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我。
暂时安全了…
我背靠着冰冷光滑的祭坛基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左耳的位置一片温热粘腻,鲜血顺着脖颈流下。世界一片死寂,只有胸腔内心脏疯狂擂鼓的震动感,以及体内两股能量厮杀带来的轰鸣,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祭坛…这里藏着什么?
意念驱使着,我拖着残躯,艰难地爬上祭坛的阶梯。冰冷的触感透过破烂的鞋底传来。当我的手掌(完好的右手)带着试探和一丝莫名的悸动,轻轻按在祭坛顶端那微微凹陷的圆形平台中央时——
“轰——!!!”
不再是声音!是纯粹的记忆洪流!比之前触摸千面碑时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残酷的画面,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瞬间冲垮了我的意识防线!
翡翠左眼的视野瞬间被剥夺!眼前只剩下急速闪过的、令人窒息的远古画面:
浩瀚星空,息壤母体那流淌着温润土黄色光芒的巨大星体,被无数条覆盖菌毯和荆棘根须的农神本体死死缠绕。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根须顶端,那五根如同巨型镰刀般的骨质利爪,再次出现!
这一次,利爪并非撕扯,而是如同最灵巧却又最残忍的外科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刺入息壤母体能量核心的边缘!然后——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开始切割、剥离!
“嗤…嗤…” 无声的画面,却仿佛能听到利刃划过活体、分离皮膜的细微声响!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发指的熟练和冷酷!
一张流淌着土黄色光芒、内部布满了无数闪烁流转的、如同星河般玄奥复杂符文的巨大“皮膜”,被那骨质利爪一点点、小心翼翼地、从痛苦痉挛的息壤母体身上剥离下来!
这剥离的过程缓慢而痛苦,息壤母体巨大的能量星体在画面中剧烈地颤抖、收缩,被剥离的部位如同巨大的伤口,流淌出熔岩般痛苦沸腾的混沌能量!
终于,那张完整的、散发着浩瀚大地生机和无尽智慧的“皮膜”,被彻底剥离!
画面一转。
农神那如同腐烂种子的本体核心,悬浮在冰冷的宇宙虚空中。那张刚刚剥离下来的、流淌着土黄色光芒的巨大皮膜,被无数条细小的、闪烁着绿芒的根须牵引着,覆盖在农神本体的表面。
根须如同最贪婪的缝合线,疯狂地刺入皮膜的边缘,将其与农神腐朽的本体强行缝合!每一次缝合,皮膜上那些玄奥的符文就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在痛苦地哀鸣!而农神腐朽的本体,则如同注入了最强大的补药,表面的菌毯疯狂增殖,腐朽的气息被强行压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混合了大地生机与寄生腐朽的邪异光芒!
《青墟农经》…原来不仅仅是皮卷!它是被活剥下来的、息壤母体的智慧与生命之皮!被农神强行缝合在自己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掠夺来的神祇外衣!
这残酷血腥的亵渎过程,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狠狠灼烧着我的意识!指尖按在冰冷的祭坛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皮膜被剥离时粘腻、温热的触感!一种源自大地本源的悲愤和哀伤,透过祭坛的记忆洪流,狠狠冲击着我的灵魂!
“呃…” 喉咙里涌上腥甜,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让体内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平衡再次动摇!息壤琥珀核心剧烈跳动,农神胎的怨毒尖啸趁机反扑!
就在这心神剧震、内外交攻的瞬间——
“沙…沙…”
脚下祭坛冰冷光滑的表面,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砂砾摩擦的声响!
不是幻觉!
我猛地低头(翡翠左眼在记忆洪流冲击下视野混乱),只见祭坛顶端,在我按着平台的右手旁边,那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材质表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只枯槁、干瘪、如同被风干了千万年、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正从那道缝隙中缓缓伸出!
那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树皮般的深褐色,布满了龟裂的纹路,指甲长而弯曲,如同鹰爪!它散发出的气息,腐朽、冰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正是农神的力量!但远比农神胎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虚弱?
它无声无息,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五指张开,如同等待猎物落网的枯枝陷阱,朝着我胸前——那枚正在搏动的、散发着土黄色微光的息壤琥珀核心——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抓去!
快!太快了!身体因为精神冲击而僵硬,体内能量一片混乱,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枯槁的指尖,己然触碰到我胸前的衣襟!冰冷的腐朽气息瞬间透过布料,刺入肌肤!
“不——!” 意识深处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空间,那悬浮在西周、无数座石碑顶端嘶吼咆哮的千张人脸,动作猛地一滞!它们脸上凝固的绝望表情,在枯手出现的刹那,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恐惧和滔天恨意的神情取代!
紧接着,千张人脸,同时张开了流淌粘液的嘴巴!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尖啸!
一股超越了物理听觉限制的、纯粹由极致怨恨和悲愤凝聚而成的意念冲击波,如同亿万颗灵魂同时发出的、撕裂寰宇的控诉,无视空间的阻隔,无视我己然丧失的听觉,狠狠地、首接炸响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