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也混在公堂外的人群中,伸长脖子窥探着里面的动静。
当他得知县太爷不仅没有处置陆铮,还让陆家铺子恢复营业时,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他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撒开腿就往茶楼跑去,一路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
陆钧听了七喜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脸瞬间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在包间内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县太爷跟陆铮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为何处处帮着他?”
“二少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七喜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回家!” 陆钧气急败坏地呵斥道,眉毛拧成一团,“回去之后给我将嘴巴闭严实了,莫要与任何人提起报官之事,听见没?”
七喜脖子一缩,像只受惊的鹌鹑,赶忙点头应下,蹑手蹑脚地跟在陆钧身后下了楼。
而陆铮等人从衙门回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重新开门营业。
原本他以为经此一遭,百姓们不会再相信自家铺子,不会再来买米了,他还在盘算着得另外想法子将剩下的米粮卖出去。
却没想到他们前脚刚到铺子,百姓们后脚便跟了来,人群再次将铺子围得水泄不通。
那位拄拐杖的老者挤到前排,布袋往柜台一放,"陆掌柜,给我来五斤粳米!只是你这秤……"
"老人家放心!" 陆铮拿起铺子里原有的十六两秤,铜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从今往后咱按规制来,不过我会让伙计们给足大家添头。"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伙计己经替老人称好了五斤粳米,那秤尾翘得高高的,彰显着满满的诚意。
“好好好,以后买米,我还来你家!”老人一边说,一边欢喜地付了钱。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顾客走进铺子。不到申时,铺子里积压的那千石米粮就全部卖光了。
葫芦看着空了的库房,笑得见牙不见眼:“少爷,以后你就是这些铺子的掌柜了!”
陆铮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定:“嗯。赶紧带上账簿回家,我要找我爹兑现承诺。”
一路上,陆铮满心欢喜,想象着父亲看到自己的成果时,定会像他小时候那样,拍着他肩膀夸赞一声 “好小子”。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迎接他的不是陆显的夸赞,而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一个时辰前,陆钧带着七喜匆匆忙忙赶回家,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他要趁陆铮回来之前,在陆显面前狠狠告他一状。
陆钧回到家时,正巧碰到陆显从外面回来。
此时正值阳春时节,陆显忙着给佃户们处理租田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见到陆钧,他便随口问起了铺子里的事。
“爹,您可知道,大哥将那一千石粮食卖出去大半了!” 陆钧故意提高声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陆显听闻陆钧这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哦?这么快就卖出去大半了?那混小子竟有如此本事?”
陆钧跺了跺脚,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爹,您不知道,他让人在秤上动了手脚,将十六两秤,变成了十七两,虽然卖得多,赚的钱却少了不少!”
“那个败家子,我还以为他真有多大能耐呢,没想到他为了赢得那赌约,竟使用这种下作手段!待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陆显气得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剧烈晃动,褐色的茶水溅出,在松木桌面上晕出一团深色的痕迹。
一旁的白氏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丈夫颤抖的手臂,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与劝慰:“老爷,你先别冲动,待铮儿回来,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问他?有什么好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陆显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被气得不轻。
“换秤这种事,传出去我们陆家粮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他倒好,净干些自毁招牌的勾当!”
陆铮跨进陆家大宅时,夕阳正把青石板照得发烫,仿佛连地面都在为他的归来而激动。他攥着鼓胀的账簿,指节因兴奋而发白,满心都是期待。
陆铮尚未踏进正厅,就看到雕花木门大开着,陆显正坐在松木桌前。
“爹,我把那一千石粮食卖出去了,您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陆铮满心欢喜地问道。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陆显的声音,而是一道刺耳的瓷器破碎声。
陆显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松木桌上,怒声吼道:“谁允许你擅自更换铺子里的秤的?”
“爹,我是为了...”
陆铮刚想解释,就被陆显一声暴喝打断。
“住口,你这逆子,你可知道你此举坏了陆家多年诚信经营的规矩,如今还惹得县城里其他同行报官,状告陆家扰乱米粮行市,你让我陆家往后如何在方城县立足!”
陆显的怒吼声在大厅里回荡,震得陆铮耳膜生疼。
“爹,我只用了五日时间,就卖完千石粮食,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且我换秤之事,并未对百姓造成损害,县太爷己有公断,不予追责还让铺子照常经营……” 陆铮颤着声音解释。
陆显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账簿狠狠甩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卖完又如何?你可知因为你擅自更换秤具,这批米粮的利润会缩减多少?
你为了赢得赌约,如此投机取巧,根本不顾及家族利益!你现在去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凭什么!” 陆铮双目赤红,冲陆显大喊道,眼中满是倔强与委屈。
“凭我是你爹!” 陆显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陆铮,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你这是要忤逆我?”
陆铮脚步顿住,回头看着陆显,眼中满是倔强:“这件事我没错,我只是想快点将那批米粮卖出去。若是我不想法子将米粮卖出去,它们全部坏在库房里,损失岂不是更大?”
陆显怒极反笑,笑声中满是嘲讽:“好,好得很!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
这时,屏风后走出陆钧,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假惺惺地说道:“大哥,爹也是为了咱家好,你就去祠堂跪会儿,让他先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