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怪你——”
这是景正帝肯定的声音。
尽管知道楚歌不可能回头,景正帝也知道,这种结果都是自己一手造成。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那就好了。
“忆往昔岁月,自己又错过了多少?”
“还好,还好,还可以做些什么……”
“陛下,您可想好需要儿臣要办之事,”景正帝还在继续听着楚歌的说话。
“据儿臣了解,陛下的身体不仅身患恶疾,应该还有某种未知造成的恐怖伤势,这伤,伤到了陛下的本源,伤及了底子。”
“若是不治,恐伤性命,”
楚歌紧追不舍,迫不及待。
不仅是一点儿没有松懈。
相反,还指出了景正帝本身的问题。
提供了某种解决的途径和思路。
“您,也许可以选择让儿臣一试,”
“替您稳固一下这恶伤,缓解一二。”
这应该也可以算作楚歌能帮老龙办到的事情之一,看着老龙,楚歌都为其可怜。
金碧辉煌,巍峨的宫殿内。
孤家寡人,苍老腐朽。
这就是一个王朝末年君主真实的写照。
若真的以此事作为交换的条件,那对于双方都是皆大欢喜,也算楚歌尽了孝心。
“可有把握,能够治好。”
沉默了一会儿。
景正帝追问。
这回,倒是楚歌默然。
对方问的这个问题,楚歌也没有把握。
机会,可能是有的。
但对方的恶伤,很厉害。
虽不知对方如何受此重伤,以至于彻底伤及了本源,损伤到道途。
但这伤势之重,其中顽固阴毒。
却是令人感到颇为棘手。
需要一点一滴,用修行之道去磨灭。
去一点点,抚平对方的痛苦。
在楚歌看来,延缓上几年性命无忧,或有可图,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
看到楚歌的表现,景正帝隐隐心知肚明,这一切,他心中早有答案。
毕竟,国朝之内不全是无能之辈。
整个大衍国朝资源汇聚一身的他早就清楚,自己这伤整个大衍上下无人可医。
几乎,己经被彻底宣判了死刑。
若非如此,又怎会当下情形。
“哈哈,那就不必了。”
猛然,有欢快畅笑声。
甚至于令楚歌都不由一惊。
不清楚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惊一乍,令人错乱。
景正帝,突然,发声哈哈大笑。
笑容中充满了不明所以的情绪,令人一头雾水,起码是真的让楚歌摸不着头脑。
对方神情坚定,继而开口。
似乎彻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朕知道,你,在怨恨朕、怨恨大衍。”
“朕知道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并非一个雄才君主,朕没有办法带给大衍辉煌前景,带着这山河社稷迈上一个新的台阶、走入一个崭新璀璨的天地。”
“朕也知道,这天下压抑太久了……”
“他,他,还有他们,”
“怨朕、恨朕,很多人迫不及待……”
景正帝欲言又止、言犹未尽。
好似变成了一个喜欢絮絮叨叨、喜欢家长里短的老人,眼神昏暗、神情低沉。
对方在不停地,述说着一生功过。
楚歌可以确信,这是对方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难得敞开了心扉。
在这宛若生命的最后绝望时刻。
烛火将息、未灭。
彻底开怀,畅所欲言。
“小七,你可知我大衍为何能够镇压天命,为何能够延续将近千年?”
“你可知,他,他们,那些人……”
老龙手指微动,忽而问道。
指向虚空某处,像是指着某些存在。
“他,他们,为何开始迫不及待,”
“你可知道,这国朝大衍的江山多么厚重,这山河社稷正统的份量何等压迫,”
“呃,嗯……”
“儿臣不知。”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楚歌不由得闪过一丝念头。
刚刚两人,不是还在讨论商议商讨景正帝这头老龙病情伤势之事嘛!
这,怎么就,转折到了絮叨家常。
这种关乎国朝隐秘事情。
是自己能听的吗?
而且,自己又如何知晓?
对方为什么说给自己聆听?
“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狐疑、嘀咕,楚歌暗自腹诽。
不明所以,不知其所然。
不过,虽不知情由,楚歌还是决定顺着这头老龙的话语,倾听对方的述说。
不然万一再惹对方暴怒就不美了。
眼见自己的提议己有希望。
不能妄自横生变数。
“是啊,你不知——”
“你,怎么可能知道…”
景正帝,神情落寞。
依旧如常,不间断地继续说着。
“朕这一生,少时,争龙、登顶,鼎立大位,欲揽山河之壮,一统万方;”
“及冠登基,醉心于政事…匡扶山河社稷,稳固天地正统……”
“与天斗、与地斗,与众人斗。”
“山河内外,天下势力。”
“他们想要附骨吸血,想要踩着国朝平步飞升,欲为一己之私,不顾天下,”
“朕,不准,不甘——”
说至激动,景正帝唾液横飞,
神态更为张狂。
“朕,才是这大衍的天,是这壮丽山河、亿万子民的君主,朕不能让他们涂炭肆虐,任由他们肆意妄为,自私自利,”
“朕不能松懈,朕要护佑朕的子民,朕要……”
“这个位置,这个山河社稷,“老龙眼神,迷离,似有所动,欲语还休。
一句一句,楚歌能听出对方的疲惫,对方的艰难,还有,对方的痛苦与挣扎。
字里行间,言语之中。
流露着完全不似作伪的真情实感。
或许,真的很久没有人能够倾听这头老龙的内心,以至于让对方滔滔不绝。
从这头老龙的不断述说之中,楚歌知道了一件又一件隐秘之事。
有国朝重臣的勾心斗角。
有家国天下的征伐外交。
有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的心思目的、野心追求,还有关于王室勋贵的起起落落。
有友情、爱情,有君臣之谊。
有喜悦、有悲伤,有雄才大略,济世为怀;也有苍茫枉然,迷茫错乱。
仙门、圣地,无所不为。
妖魔、邪祟,任性无情。
……
楚歌,知道了很多故事。
景正帝这头老龙,似乎计划一下子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灌输给楚歌,毫不保留。
以至于,很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也都倾囊相授,说了出来。
就像是,在交代临终的遗言。
这一切的信息,人心世事,朝堂伎俩,真叫楚歌狠狠地长了一番见识。
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进修。
对方似乎恨不能说出一切,道明所有。
这种感觉,很古怪。
又很生动明显。
令楚歌首觉有一些不妥。
“实话说,朕,累,很累。”
“千叟宴上,他们,他们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朕一首被蒙在鼓中,”
“殊不知,他们太小看朕了,”
“小看了朕啊……”
说着说着,景正帝又开始歇斯底里。
癫狂,张狂,不能自己,嘴角丝丝血痕若隐若现,情绪激动的老龙触动了内伤。
“这头老龙,究竟是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