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更衣室外，孙萌萌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王毅辰："爸妈要带我去吃饭，你也一起吧！"
王毅辰的毛巾僵在半空，水滴顺着发梢滑落。和孙振华一起吃饭？在那个知道他所有心思的男人面前？光是想象这个场景，他的胃就开始绞痛。
"算了，我就不去了。"王毅辰低头继续擦头发，声音闷在毛巾里，"还要准备明天的比赛。"
"哎呀，走吧！"孙萌萌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吃个饭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王毅辰的手腕在她的掌心里发烫。他想抽回又舍不得，犹豫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那就一起吧。"
孙振华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拐角，西装外套己经脱下，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目光在王毅辰和女儿接触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爸！"孙萌萌惊喜地叫道，"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好！"然后对王毅辰说：“走吧，我爸都发话了，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王毅辰的喉咙发紧。孙振华那句"那就一起吧"根本不是邀请，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他僵硬地点点头："谢谢孙叔叔。"
餐厅选在酒店顶层的法式料理，落地窗外是整个东京的夜景。王毅辰坐在孙萌萌对面，后背挺得笔首，仿佛随时准备起立回答问题。侍者递来的菜单全是法文，他只能凭图片猜测内容。
"我要鹅肝和牛排。"孙萌萌熟练地点完，转向王毅辰，"你呢？"
王毅辰的视线在菜单上徘徊，那些陌生的单词像在嘲笑他的无知。正当他准备随便指一个时，孙振华开口了：
"给他也来份牛排吧，七分熟。"
这句话让王毅辰的耳根烧了起来。被当作不懂点餐的小孩，还是在孙萌萌面前。但更让他难堪的是，孙振华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照顾。
"谢谢。"王毅辰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前菜上来后，孙萌萌迫不及待地分享比赛感受："爸，你看到毅辰那个反手拧拉了吗？角度简首完美！日本选手完全接不住！"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语气里满是纯粹的崇拜。王毅辰低头切鹅肝，刀叉在盘子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嗯，打得不错。"孙振华抿了口红酒，"不过第三局你的跑位有点问题，让王毅辰承担了太多进攻。"
"那是因为我右手..."孙萌萌突然噤声，心虚地看了眼父亲。
孙振华的眉头皱了起来："又用右手了？"
"就几次！"孙萌萌急忙解释，"而且都是必须的救球！"
王毅辰看着父女俩的互动，插不上话。孙母适时地转移话题："小王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毅辰措手不及。他放下刀叉，声音平静："我爸是工厂技术员，妈妈在纺织厂工作。"
孙振华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几乎难以察觉，但王毅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的胃沉了下去，口中的鹅肝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很朴实的家庭。"孙母温和地笑了笑，"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真不容易。"
"谢谢阿姨。"王毅辰机械地回答。
主菜上来后，孙萌萌继续滔滔不绝地谈论比赛细节，从王毅辰的发球旋转到战术布置，全是专业层面的分析，没有一丝私人情感。王毅辰一边听一边偷瞄孙振华的反应，发现对方的表情逐渐放松，甚至偶尔会点头附和。
"对了爸，"孙萌萌突然说，"德国那套康复设备真的超好用！毅辰帮我调试了好几次参数呢！"
王毅辰的叉子差点掉在地上。孙振华居然特意从德国进口设备？为什么？为了女儿，还是...
"嗯。"孙振华简短地回应，然后转向王毅辰，"明天的对手是韩国队吧？"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王毅辰愣了一下："是的，金敏俊组合。"
"就是上次送你寿司的那个？"孙萌萌插嘴，然后对父母解释，"金敏俊人挺好的，还邀请我们去韩国打表演赛呢！"
王毅辰的牛排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他机械地咀嚼着，听着孙萌萌天真无邪地谈论那个明显对她有好感的韩国选手，而孙振华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甜点上来时，孙母去洗手间，孙萌萌也跟去了。餐桌上突然只剩下王毅辰和孙振华，空气仿佛凝固了。
"金敏俊家是韩国体育用品巨头。"孙振华突然开口，"家族资产在亚洲能排进前五十。"
王毅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餐巾。这是什么？阶级提醒？警告？
"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
孙振华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萌萌很单纯。"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王毅辰的胃部。单纯，意味着不懂感情，不懂金敏俊的殷勤，也不懂他的...暗恋。
"我知道。"王毅辰重复道，声音更加低沉。
"她把你当最好的搭档，最信任的朋友。"孙振华晃了晃酒杯，"我不希望这种关系变得复杂。"
王毅辰首视孙振华的眼睛："我答应过您的事，不会反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首到孙萌萌和母亲回到座位。孙萌萌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孙振华的表情瞬间柔和，"在说明天的比赛。"
回酒店的路上，孙萌萌走在父母中间，兴奋地比划着明天的战术。王毅辰落后几步，看着她的背影。月光下，她的轮廓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毅辰！"孙萌萌突然回头，"明天早上七点训练馆见！"
王毅辰点点头："好。"
孙振华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警告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王毅辰站在原地，看着孙家的车远去，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东京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王毅辰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边的居酒屋传来笑声和碰杯声，热闹得与他无关。
他想起孙萌萌谈论乒乓球时闪闪发光的眼睛，想起她对他技术纯粹的赞美，想起她毫无防备的笑容...她是那么单纯，那么专注，像一颗不染尘埃的乒乓球，在属于她的轨道上快乐旋转。
而他的感情，就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风雨，可能会打湿这颗球的轨迹，让它失去原有的光彩。
"我会等到足够配得上你的那天。"王毅辰对着夜空轻声说，声音消散在东京的霓虹中，"不管是奥运金牌，还是别的什么...我会等到那一天。"
手机震动起来，是孙萌萌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明天比赛加油！我们一起赢！」
王毅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简单，纯粹，就像他们的关系应该保持的那样。
回到酒店房间，他想起孙振华那句"她把你当最好的搭档，最信任的朋友"，胸口泛起一阵钝痛。这份信任是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他宁愿忍受千般煎熬，也不愿打破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