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棒梗偷东西的事情后，陈新民心里松快了不少。
这下就算下乡采购，也不用总担心家里被惦记了。
吃过早饭，陈新民用那把旧铜锁仔细锁好屋门，转身推着厂里配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往外走。
清晨的阳光照在院里，带着点凉意。
刚走到前院，就见阎埠贵推着他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自行车，正从屋里出来。
车把手上挂着个白铁皮水桶，手里拎着根长长的竹竿，竿头系着钓线和鱼钩。
阎埠贵脸上堆起笑容，主动招呼道：“新民，出门啊？”
陈新民知道他这是有意示好，便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嗯，上班。”
阎埠贵紧走两步凑近了些，低声说：
“新民，今天天气真不赖！要不咱俩一块儿钓鱼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特意提了提手里的渔具。
陈新民停下脚步，摇摇头：“不行，厂里有工作，耽误不得。改天吧。”
他目光扫过阎埠贵精神头十足的脸，心里有些纳闷。
今天还没放假啊，学校该上课啊。
“阎老师，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他忍不住问道。
阎埠贵嘿嘿一笑，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说：
“我们学校有规定，每月能请一天病假。这不，今儿个身子有点不得劲儿，像是有点发热……”
陈新民仔细看了看他。
只见这家伙说话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陈新民心里明白了，这是钻制度的空子，装病蹭假呢。
他不由得有些无语，这阎埠贵，真是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学校那边拿一天工资，这边还能钓鱼换钱补贴家用。难怪他家日子看着紧巴，院里却是头一个置办上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的主儿，这都是这么一分一厘算计出来的。
“成，那你好好歇着，我得走了。”陈新民不再多说，抬腿跨上自行车。
到了采购科办公室，刚推门进去，陈新民就感觉气氛不对。
往常这个点，屋里该是嗡嗡的说话声和暖水瓶倒水的声响，今天却静悄悄的。
几个同事都埋头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只有同事刘圆那胖乎乎的身影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局促。
陈新民朝刘圆招了招手，低声问：“刘圆，怎么回事？”
刘圆连忙小跑过来，圆脸上带着紧张，凑到陈新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新民哥，出岔子了！昨天你不是把采买鸡蛋的活儿让出来了吗？刘大壮接了……本来是多好的事儿，活儿轻省还能早点回家。可谁想到……唉！”
“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了？”陈新民皱着眉头。
“唉，那刘大壮太实在了！让人给骗了！他买了两大筐鸡蛋，只过了秤，没细看筐底！结果下面……下面垫了好几块大石头！分量亏大了！”
刘圆说着，看了看科长办公室紧闭的门，声音更低了：“刘大壮这会儿正在里头挨训呢！科长脸都黑了！”
陈新民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低级错误，作为采购员，验货不仔细，算是失职严重。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科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刘大壮耷拉着脑袋走出来，脸色灰败，脚步沉重。
他抬眼看到陈新民，闷闷地叫了声“新民哥。”
陈新民看他那副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行了，谁都有走眼的时候，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神就是。”
“谢谢新民哥……”
刘大壮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拖了把椅子坐下，盯着地面发愣。
其他几个同事也围过去，小声安慰着。
就在这时，科长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李东晖从办公室探出身来，脸色依旧严肃：“陈新民，你进来一下。”
“科长，您找我？”
陈新民走进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李东晖坐在办公桌后，桌上摊着几张单据。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刘大壮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刘圆跟我说了。”陈新民站在桌前，腰背挺首。
“这事儿……不好办。”李东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陈新民，“你是老采购了，经验多。说说看，这事该咋处理才妥当？”
陈新民心里明白，李东晖并非真的无计可施，找他来，更像是一种考量和试探。
他略一沉吟，首接表态：“科长，这事儿您交给我。下班前，我给您一个交代。”
李东晖盯着他看了几秒，紧绷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丝：“好。那我就在科里等你的信儿。”
等陈新民转身出去带上了门，李东晖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填写好的《采购三组组长任免建议表》。
他的目光落在“陈新民”三个字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
陈新民回到大办公室，刘圆等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低声问：
“新民哥，科长咋说？”
“大壮这事严重不？厂里会不会处分？”
“科长到底咋想的？”
刘大壮也抬起头，紧张地望过来。
陈新民摆摆手，语气平静：
“科长还在考虑处理办法，估计得等到快下班才有准信儿。”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向刘圆：“对了刘圆，你今天不是有个买鱼的任务吗？你别去了，这活儿让给我吧。”
他接过刘圆递过来的采购单和钱票，二话不说，转身就出了门。
陈新民骑上那辆二八大杠，车轮压过厂区的煤渣路，发出沙沙的轻响。
买鱼的任务，按常规是该去菜市场。
但今天不同，他得从这买鱼的钱里挤出十来块，补上刘大壮的窟窿。菜市场明码标价，没空间。
于是陈新民车把一转，首奔什刹海方向。
什刹海离轧钢厂不算远，岸边常有钓客。
像阎埠贵这样的，钓上来的鱼，往往就地在岸边便宜处理了，比菜市场便宜不少。
不过也要注意分寸，岸边的交易算互通有无，价格不离谱就行。
但要是搞低买高卖那一套，可就是“投机倒把”，这可是碰不得的红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