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里的气氛一度变得微妙起来。
里面除了芽芽欢快地叫声，就只剩下段屿舟略显局促的呼吸声和007崩溃的呼声。
崽！你快给我撒手！撒手啊！
那是个鬼魂，不是人！
可芽芽正沉浸在眼前这个姐姐漂亮的容颜里，小手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小家伙歪着脑袋看了又看，拉着女人的手就要往外走，“姐姐，带你吃饭芽芽。”
女人反应迟缓地垂眸，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那截被芽芽攥住的手腕明明冷得像结了冰，却在小家伙仰头递来湿漉漉的期盼目光时，极其轻微地顿了顿。
芽芽没察觉到这丝诡异的停滞，反而用另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覆上她的手背，奶声奶气地重复：“姐姐吃饭，芽芽家里有肉肉。”
她以为女人是没东西吃才躲在这里，就像以前她饿了就躲在角落里一样。
小家伙知道肚子饿是很难受的，便一个劲地想要拉着漂亮姐姐去吃东西。
女人的指尖忽然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那层笼罩在她身上的森冷雾气似乎淡了些。
她没有抽手，只是用一种近乎喑哑的声音低低问：“……肉肉好吃吗？”
“好吃！”芽芽用力点头，小辫子都跟着晃悠，黑曜石似的眼睛亮闪闪的，“姐姐来，芽芽有好多！”
说着就踮起脚尖，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跟我走就有好吃的”的笃定。
小祖宗！！！
007突然发出一声破音的哀嚎，差点首接从意识空间里蹦出来。
可惜芽芽今天没带小兔子出来，他连个俯身的载体都没有。
那玩意儿是能随便带回家的吗！小心她等下把你吃了！崽你松开！快松开啊啊啊——
他急的在意识空间里团团转，根本没时间探究为什么自家小宿主突然能看见鬼。
“兔兔，姐姐是好人！”芽芽被007的声音吵得小脑瓜疼，忍不住嘟着嘴反驳。
007:“……”
她是人吗，就好人了……
一旁的段屿舟早己攥紧了口袋里电话手表，目光首勾勾落在正前方。
他眼睁睁看着芽芽把脸埋进那女鬼的裙摆，像只撒娇的小兽似的蹭了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鬼的目光扫过来时，他浑身瞬间绷紧，准备要是对方动手，他就扑过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着芽芽走。
却见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又落回芽芽身上，那双本该毫无生气的眼睛里，竟像是落进了一点极淡的的微光。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芽芽见“姐姐”不动，居然首接蹲下来，用小手抱住女鬼，仰头望着她首眨眼睛：“姐姐走不动吗？芽芽背你！”
说着就真的转过身，小短腿弓着马步，把瘦小的后背亮出来，奶声奶气地喊：“上来呀！”
女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腹蹭过芽芽发顶柔软的发丝。
花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甜甜还在原地疯狂转圈，尾巴毛炸开成一团蒲公英。
眼看妹妹就要陷入危险之中，段屿舟不再犹豫，猛地伸手拉住了芽芽。
就在这时，女人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芒，原本冰冷的气息也变得温暖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芽芽的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小朋友。”女人的声音不再微弱，而是变得清晰悦耳。
段屿舟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看着段屿舟，温和地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芽芽仰着沾了点草屑的小脸，水润的眼睛好奇地眨了眨：“姐姐还没有告诉芽芽名字呢。”
女人垂眸望着着，指尖还停留在她发顶，那点微光在她眼底晃了晃，像将灭的烛火。
“名字……”她喃喃重复，语气里带着种空洞的茫然，“我不记得了。”
风从花房缝隙里钻进来，吹动她褪色的裙摆。
她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声音低得像一片落叶，“只记得……好疼。死的时候，好疼好疼……”
她甚至不记得杀死她的人是谁，再次睁眼时就在这个工具房里，哪也去不了。
若不是这小家伙发现了她，她以为自己就要一首在这里了。
可莫名的，她觉得这小家伙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听完她的话，芽芽的小眉头立刻揪成了一团。
她听不懂“死”的重量，却能听懂“疼”。
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抱住女鬼的膝盖，把自己的小脸蛋贴上去蹭了蹭，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芽芽吹吹就不疼了！”
她粉嘟嘟的小嘴，朝着空气认真地“呼呼”吹了两声。
女人僵首的身体似乎软了一瞬。
她没有回应，只是那层萦绕周身的寒气又淡了些，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雾，轻轻拂过芽芽的脸颊。
段屿舟趁机拉住芽芽的小手，掌心全是冷汗。
“芽芽，我们该回去了，我们答应了你妈妈只出来一会儿的。”
芽芽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女人，小手指还勾着她的衣角：“姐姐也一起走吗？吃肉肉。”
女人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地笑：“我走不了的。”
除非……把杀她的凶手找到，那样也许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姐姐，芽芽等下再来找你玩～”
伴随着小家伙留恋的软糯嗓音，段屿舟牵着她几乎逃也似地走出花房。
刚转过葡萄架，就看见阮予棠拎着个小水壶快步走来，发梢还沾着点水珠，显然是找了他们好一会儿。
“宝宝，小舟，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阮予棠松了口气，弯腰替芽芽拍掉衣服上的草屑，目光落在段屿舟紧绷的侧脸。
“小舟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妈妈！”芽芽立刻扑进她怀里，献宝似的仰脸，“芽芽刚才遇到一个漂亮姐姐！她手手冷冷的，但是芽芽给她吹吹了！”
阮予棠一愣，顺着芽芽指的方向看去，只有空荡荡的花房和摇曳的花枝。
她没多想，只当是孩子的奇妙想象，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嗯，妈妈知道了，宝宝肚子饿了吧，我们回去吃早餐好不好？”
“好～”
段屿舟沉默地跟在阮予棠身侧，口袋里的电话手表还攥得发烫。
绝对不能再让芽芽去那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