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名册
皇帝的怒火,在这个早春的清晨,几乎要把整个金銮殿都点燃。殿内檀香缭绕,却驱散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一群废物!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比不过,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皇帝的声音如雷贯耳,殿顶的飞檐都似在颤动。
跪在殿下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抬头。特别是那些将军们,更是把头深深埋进袖中。冷汗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洇出一个个暗色的圆点。
沈阳昨日在军营的表现,已经传遍了整个玉京。一名七岁都不到的小萌娃,竟然在耐力上胜过了三千精锐。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整个大周军队的脸上。
西陵侯站在殿中,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军中积弊已深,今日不过是让皇帝亲眼看到罢了。
“报!”一名内侍快步走入殿中,“启禀陛下,昨日那些将士已经被安置在新军营,但......”
“但什么?”皇帝眉头一皱。
内侍偷瞄了一眼西陵侯,声音更低了,“但是查验名册时发现,有些将士的身份似乎......”
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毅国公的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指甲在皮肉中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他原本设下的计谋,竟被西陵侯如此轻易地识破。
“臣请皇上恩准,让那八百将士归臣统领。”西陵侯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殿中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你有把握?”皇帝锐利的目光落在西陵侯身上。
西陵侯微微一笑,“若臣没有把握,就不会在此请命。”
“准了。”皇帝挥了挥手,显然已经对这些将军彻底失望。
退朝后,西陵侯直奔新军营。八百将士已经在此驻扎一夜,此刻正在操练。晨光熹微中,刀枪铮铮,喊声震天。
“程叔,名册可核实了?”西陵侯问向身边的老仆。
程叔递上一份名册,“回侯爷,五十多号人的老家记录有问题,其中有三十人疑似是江湖游侠,二十人可能是逃兵,还有六人......”
西陵侯接过名册,目光在上面扫过,冷笑一声,大步走向校场。八百将士见状,立刻停下动作,整齐列队。
“谁给了你们胆子,敢在我西陵侯面前玩这种把戏?”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没人说话,但那些报假名册的士兵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有人的手在微微颤抖,有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更有人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
西陵侯让人点了一炷香,香烟袅袅升起,在晨风中摇曳。“这柱香燃尽之前,不愿留下的,可以离开。我西陵侯说话算话,绝不为难。但若留下,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香烟缓缓上升,无人动作。
直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低着头快步离开,才引发了连锁反应。陆续有人离开,大多数都是那些报假名册的。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场上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奈。
当香烧尽时,校场上还剩七百余人。阳光已经完全升起,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西陵侯环视众人,目光如炬,“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西陵侯的兵。我不在乎你们过去如何,只看重你们将来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我要告诉你们,跟着我,会很苦。”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比你们以前经历过的任何训练都要苦。我的儿子七岁就能做到的事,你们做不到,就要加倍训练。”
校场上鸦雀无声,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坚定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扎马步!”西陵侯一声令下。
七百人齐刷刷下蹲,汗水很快就浸透了衣衫。有人的腿在颤抖,有人咬紧牙关,还有人的脸涨得通红。但没有一个人倒下。
西陵侯在队伍中穿行,不时纠正某些人的姿势。他的目光严厉而认真,仿佛在打量一块块待琢的璞玉。
“记住,从今天起,你们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他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忘记你们曾经是谁,忘记你们来自哪里。现在的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北陵军的士兵!”
太阳越升越高,汗水在地上汇成了小溪。有人的腿已经开始抖得不成样子,但依然咬牙坚持。
“想要离开的,随时可以走。”西陵侯继续说道,“但只要留下,就要做好准备。这里不是你们以前待过的地方,这里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军队!”
没有人离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校场上此起彼伏。
这一天,注定会被这些士兵铭记终生。因为他们都知道,从此刻起,他们不再是那个庸碌无为的自己。在西陵侯的麾下,要么被打磨成精钢利刃,要么就粉身碎骨。
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西陵侯站在校场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面前的兵丁。晨光熹微,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明日出发洪州剿匪,你们可知该如何准备?”西陵侯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寂静的校场上回荡。
兵丁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有人小声嘀咕:“剿匪还需要什么特别准备不成?”
沈毅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父亲今日言行反常,这番话显然另有深意。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校场上的训练持续到日上三竿。西陵侯挥手示意结束,转身大步离去,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沈毅紧随其后,脚步匆匆。
回到侯府,西陵侯径直走进书房。案几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他却浑然不觉,开口道:“收拾包袱。”
“收拾包袱?”沈毅一愣,喉结滚动,“父亲这是何意?”
“去洪州。”西陵侯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也要去?”沈毅声音都变了调,“可是明日还有蜀亲王府的赏荷宴...”他的话音未落,就对上了父亲严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