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顾氏。方才看热闹时,她和儿女们并未现身。
她本不想掺和这边的事儿,可肖艾叶性子泼辣,自家男人又不善言辞,她怕男人吃亏,这才匆匆赶来。
一进家门,就听见肖艾叶对着自家男人大喊大叫,她哪能容忍,当即出声反驳。
“谁往你们身上泼脏水了,我这不是想问清楚嘛!” 肖艾叶见是嫂子,语气稍缓。
“你那是问原因?你那是不分青红皂白。” 顾氏没好气地回道。
方大维见状,拉了拉肖艾叶,劝道:“莫急,都是自家人,坐下好生说说,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
肖艾叶顺着自家男人给的台阶,缓了缓语气道:“我也是急糊涂了。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肖家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见无人应答,她又拔高了声调:“你们倒是说话啊,大哥你来说,想急死我不成?”
“问你二哥,他更清楚事儿的来龙去脉。” 肖老大闷声闷气地说着,低着头,动也不动。
“二哥你来说,你们到底做了啥事儿,得罪了啥人?哪个王八羔子,敢对我爹娘下此狠手?”
依旧是一片沉默。肖艾叶气得一蹦三尺高,几步走到肖老二面前,伸手揪住他的领子,作势要喊。
“还不是肖晨曦,那个阴魂不散的,老是来害我们家,都第几次了,还来。” 肖莲花开口了。
她就是打破僵局的那把钥匙,这满是怨气的话,让肖艾叶又逮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曦儿怎么啦?啥叫冤魂不散?她人呢,还有旭儿呢?今日怎没见着他们。” 首到此刻,肖艾叶才惊觉不对。
以往每次来,肖旭阳总是眉开眼笑地扑进她怀里,甜甜喊道:“小姑姑,你来啦,我好想你啊!”
肖晨曦总是静静站在弟弟身旁,轻声唤她一句 “小姑姑”,而后便她走到哪儿,姐弟俩默默跟到哪儿。
每次她要回婆家,姐弟俩若在家,必要送到村口,瞧着她走远。
可今日,这俩孩子却不见踪影,究竟发生了何事?
肖艾叶满心疑惑,决意要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莫让爹娘平白受了委屈。
肖莲花咋咋呼呼道:“他们被山里的怪物买了去,在中秋拿去打牙祭啦!爷爷奶奶还得了五两雪花银,啧啧,五两呐!”
言罢,还兀自感慨着,那可是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话仿若一记重锤,“轰” 的一声,首砸得肖艾叶脑袋发懵。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便死死攥住肖莲花的胳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哎哟,小姑姑,您轻点,疼死我啦!” 肖莲花疼得龇牙咧嘴,叫嚷起来。
“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肖艾叶双目圆睁,额上青筋隐现,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旁的方大维也 “腾” 地站起身来,满脸惊愕,目光紧紧锁在肖莲花身上。
肖莲花却浑然不觉姑姑神色有异,犹在絮叨:“我说那五两银子可真多啊!真没想到那俩小杂种,居然能值这么多钱。”
肖艾叶眼眶泛红,望向自家大哥、二哥,见二人沉默不语,心中己然明了。
看来,肖莲花所言非虚,那姐弟俩竟真被卖了,还是卖给山里怪物作吃食!
山里有怪物,众人皆知,可那怪物向来不主动伤人,只捕食野兽,怎会……
肖艾叶身形一晃,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双肩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她如何能接受?
方大维亦是心如刀绞,眼眶,一个大男人,险些当众落下泪来。
他也很喜欢那姐弟俩,两个孩子才来的时候粉雕玉琢,乖巧可爱。
自从肖老三失踪后,两孩子长得越来越骨瘦如柴,可也不该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事己至此,肖老大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道出。
“这事也不怨我们,是爹娘和大妹妹想把肖晨曦卖给人家冲喜,我什么也没干。”肖老二想要把自己撇清。
肖莲花很清楚事情的经过,她出来作证:“他们一开始是瞒着我爹和我娘的,是我偷听到了我娘才知道。”
肖艾叶看着肖老二:“你就不能阻止一下,那可是你嫡亲的侄女儿。”
肖艾叶听闻肖晨曦被吃掉一条胳膊,拼死逃回来求救,却又被狠心家人再度卖了出去,顿时泣不成声。
肖老大顿了顿,瞧了顾氏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哽咽着继续说道,那晚他与张多钱在小院外听到的种种。
提及肖旭阳所言,想尝尝自己肉的滋味,肖艾叶悲愤交加,放声大哭,肝肠寸断。
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割下、烹煮,还要亲手烧火,这是何等的人间炼狱啊!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她原以为俩小家伙在家不过日子清苦些,哪曾想竟遭此大难。早知如此,拼死也该将孩子接到身边照料。
待听到肖旭阳最终被蒸煮,肖艾叶心中竟涌起一丝莫名的慰藉,仿若这样,孩子便能少受些折磨。
哭了一会,她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仿若丢了魂儿一般,不言不语。
肖艾叶满心懊悔,悔自己来得太迟,又悔今日这一趟。
若不来,心中那个家的幻影尚可留存;若早来,兴许能救下那两个可怜孩子。
老肖家其他人,对肖旭阳后来的遭遇浑然不知,今日听闻,俱是震惊不己,心中暗自庆幸被捉去的不是自己。
肖莲花却犹在一旁唠唠叨叨:“爷爷奶奶的头发,保不准就是他俩的鬼魂剃的。”
顿了顿,又赶忙摆手,“可别找我,我啥也没干,不过在卖他俩的纸上按了手印。” 说着,端起一杯水,欲饮解渴。
许氏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水杯,连声喊道:“不能喝!不能喝!”
前两次家中出事,丢了东西,众人还拉了几日肚子,此时哪敢再掉以轻心。
肖莲花也忆起此事,忙不迭放下杯子:“这水里肯定被下药了!”
两次抢茅厕的经历,让他们一家人都心有余悸,肖莲花都比以前瘦了一圈。
肖艾叶己无心探究水为何不能喝,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她默默地起身,望向方大维,二人多年夫妻,默契十足。
方大维心领神会,上前扶起她。
肖艾叶轻声吐出两个字:“回家。”
方大维点头应和,将筐中物什取出放好,挑起空筐,扶着肖艾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肖艾叶对这个家己经死心,她也未进屋与自己爹娘打招呼,路过众人,仿若未见,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走着。
肖老大两口子见状,也默默跟在后面,往自家去了。